……
“哗啦……哗啦……”
“咯吱……咯吱……”
耳畔传来规律的波浪声和木板的挤压声。
身体也在有规律的摇晃着。
德里克缓缓睁开双眼,眼前是一块块木板拼接起来组成的天花板。
视野不再局限于狭窄的观察窗,一直戴在头上的尖尾头盔已经被取了下来。
舷窗外是蒙蒙亮的天空,身下是一张牢牢固定在舱壁、铺着羊毛毯的单人木床。
床边有一张同样固定在舱壁上的木桌,一把刀身上刻有万魂主宰圣徽的金色匕首稳稳地插在桌面上。
他愣愣地盯着刀身上刻着的那两把交叉的长柄镰刀出神。
全身涂满黑油、披着黑色长斗篷的安德鲁坐在地板上,背靠着门边的墙壁。
穿着黑色短袍长裤的罗莎蜷缩着诱人的长腿,侧着白皙的俏脸枕在安德鲁伸直的大腿上安静地睡着。
安德鲁灰色的眼睛看到木床上转头望着桌上那把金色匕首的德里克,欣慰的笑了起来。
他动了动大腿,罗莎缓缓抬起头,将垂下来的棕色长发拢到耳后定定地望着他。
他朝德里克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罗莎眼睛一亮,欣喜地转了过去,“德里克,你终于醒了?”
德里克转动棕色的眼珠将视线移到罗莎美丽的黑色双眸上,声音沙哑道:“……我睡了多久?”
“嗷!”原本趴在木床下的邓肯猛地坐了起来,一张毛茸茸的大脸怼到德里克的眼前,完全挡了后面的美人儿。
德里克厌烦地想把它傻乐的蠢脸推开,刚抬起右手就感到一股血肉撕扯的疼痛直钻心窝,忍不住惨叫起来。
他这才想起自己的右手已经被子弹打穿,还被火油烧过。
这恐怖的体验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里,顿时让他脸色苍白,全身发抖。
“诶呀……你现在还不能动!”
匆忙走过来的罗莎站在把大头搁到床沿的邓肯身后,双手向下虚按道。
德里克发现罗莎不敢触碰自己后,突然想起之前包裹着全身的灼热烈焰,他一脸恐惧地抬起脑袋。
身体自胸部以下都散满了白色的药粉,但依然无法掩盖药粉下面那些被烧焦之后扭曲褶皱的皮肤。
“别担心,会好起来的。”罗莎眼眶含泪地扶着他的后脑勉强微笑道。
他的眼神茫然起来,木板结构的舱室隐约变成了浅绿色的病房,罗莎绣有万魂主宰红色圣徽的黑衣竟然变成了绿色的护士服。
他瞬间平静了下来,毕竟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上一次那种彻底崩溃的样子他再也不想让别人看到。
“嗯,”他敷衍地嗯了一声,重新躺回由衣服折叠起来作成的枕头上,“有水吗?我很渴。”
从他后脑勺缩回手的罗莎看到他迅速冷静了下来,不由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嘴唇微张地愣住了。
“葡萄酒行吗?”安德鲁在罗莎身后笑着问德里克。
“哦、行啊。”
又忘了,这个时代的人往往以酒来代替饮用水,相比起满是细菌的河水,酒简直不要太干净。至于烧开水……大多数人可没有这种条件和时间。
他望着天花板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让自己分分神。
“德里克!”
“我就知道你小子命硬!”
全身涂着隐秘之油、披着黑色长斗篷的维克多和伊恩拉开舱门闯了进来。
他俩身后是发际线很高、一脸微笑的伯德祭司和披着斗篷的约翰。
罗莎倒了些红酒到高脚玻璃杯里,扶起德里克的脑袋,慢慢地喂他喝了一些。
伊恩突然羡慕地说道:“我也要喂。”
“咳、咳……”德里克被他的不要脸成功地呛到了。
维克多和伯德纷纷侧目地望向他。
“诶呀!”罗莎脸蛋微红娇嗔了一声。
安德鲁清了清嗓子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全身痛,手脚很迟钝。”德里克皱眉道。
其他人都沉默了下来。
他舔了舔嘴唇问道:“我睡了多久?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艾丽西亚呢?”
安德鲁开口道:“公主殿下在船头楼休息,昨晚你昏迷后约翰将你拖到河里灭火,失去火光后那个开枪的黑衣人胡乱打了两枪就跑了,我们将你拉上小船后直接沿河而下,在敌人封锁港口前出海,与先一步驶向东港的蓝藤花号成功汇合,现在我们正在前往斯托克港的路上。”
德里克知道蓝藤花号就是身下这艘布莱克家族的货船,“敌人没有追我们吗?”
安德鲁笑道:“一步慢,步步慢。虽然可以用钟声来迅速封锁城门,但是宽阔的港口没有舰队过来是封锁不了的。
而且他们大部分的军舰都在北港,即便东港有少量军舰也不是随时待命的。
最后只有几条小船追过来,我们登上蓝藤花号离开近海后,那些小船就望尘莫及了。”
德里克放下心来,他斟酌了一下后,语气诚恳地说道:“费迪南德大人,我之所以违反计划要活捉艾丽西亚公主……”
安德鲁摆摆手打断了他,“我们的目的是阻止联姻,死活无所谓的。当然,活着的公主会让我们拥有更多的主动权。
当初考虑到敌我的力量差距,觉得活捉公主太难了……”安德鲁突然激动地笑了起来,“但是你居然成功了,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