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马车的速度也慢了许多。车中的李启暄实在无聊，便想掀开窗前帘幕探首看看山景，可刚撩到锦布就被白子鸿抬手制止。李启暄对他的举动满心疑惑，这黛衣儿郎本在闭目养神，是怎么看见自己抬手撩帘的？

“有风。外面都是悬崖峭壁，有什么可看的。”

这山路是近年刚修，白子鸿本可以绕道而行，但既然来了还是要看看这路是否利民。况且他早从白子鹄那处听得工部尚书吴贤德喜欢借此敛财，如今这山路一走，白子鸿就知道胞哥带来的消息不假。为了方便弘州百信采药、开矿，这清辉群峰的环山路可是拨了五十万两，但且不说这道路不平，就连宽窄也只堪堪容得下一车一人。白子鸿自然不信这些年没人参他一本，只不过这奏折上去也会被吴贤仁拦住罢了。

“子鸿哥，云州刺史能将事办妥吗？”

李启暄依旧介怀那个印雪，若说他皇叔那党最善蛰伏，这个印雪绝对是个例外。未见到人时就先自报名姓，还如此张扬的在光天化日下把约期送到白子鸿怀中，也就差把幕后罪魁详述出来了。着实是挑衅。

“我把请愿信留了两份给他，如若他奏折被拦，大可用我留下的另一份进宫面圣。不过尚书令是个聪明人，他应该明白拦了我给坤帝的信不是明智之举。这种事一旦被查下来，自然仕途不保。而对于无权、无势、无用之人，李裕乾可不会手下留情。”

白子鸿拿起酒囊灌了口水，心中暗道这竹叶青也不容小觑，他昨夜饮多到现在都口干舌燥。

“我比起皇叔，是不是还差太多。”

李启暄的担心不是杞人忧天，而白子鸿也不会自欺欺人，去在这种事上一味的安慰他。白子鸿郑重地点点头，让他好好想想李裕乾的行事作风。

“他对帝王之道得心应手，而你比起他不过是初学。我第一次见识到这点，是那次南郊遇袭，当时不过是猜测，但后来他送我的锦盒应证了我的想法。”白子鸿不自觉抚摸起腕上的伤，轻描淡写地道出他当年对李启暄隐瞒未提的事，“存韫，你还记得他赠我的见面礼吗？那锦盒里是淬了毒的暗器。我那晚不让你跟来青云殿，也是遵从他话中暗含之意。我于他而言，若做不成棋子，就必须要早些除掉。”

李启暄突然明白自己皇叔的用意，白家一开始拒绝了他的结盟之请，他就想着用白子鸿作为要挟逼迫白家就范，这才有了南郊遇袭一事。可白子鸿不仅逃脱此劫，还在辉都夜街上对他公然挑衅，让他觉得此人无法成为棋子为自己所用，所以才会起了杀心。

若是在棋盘之上，李裕乾盒中便是以吴家为首的黑子，而他手中的白子正是白子鸿身后的白家。原来他多年以来，为一己私情守住了自己最后的筹码。

“子鸿哥，你后悔吗？”

“存韫。我和你只有十四年的约期，我只能告诉你，这十四年中我不会后悔。”

李启暄听他一本正经的说出这句话，不仅没有过往那种难过，反而嘴角上扬毫不掩饰笑意。子鸿哥就会嘴硬。他要是真想继续依照十四年的约期陪伴自己，那天在河边又怎么会说出“判”这一字。看来，我没机会于理于法判你当斩了，毕竟……

李启暄看着身边的白子鸿，一如自己初见他时那样，目光从平眉落到那双桃花眼，也不忘捉到眉、眼尾间那一点魅色。

毕竟，我对你从无理法，只余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