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董氏发飙,陆父已开口:“不是吧?很多没有功名、四十不到的人,也纳妾啊。”
“亲家公见的都是商户人家吧?”江监生无意的一句话,让董氏和陆父双双涨红了脸。偏他自己还无所觉,继续道:“商户人家的确不大讲究这些规矩礼仪,可读书人家就不成了。我说这事,也不是要说什么规矩,只是告诉亲家公,这种情况是拿不到妾室文书的,两个孩子就不能落夏家庄的户。”
怎么给陆敏兄妹两个落户,正是陆父要找里长问的。陆父顾不上脸红,忙问:“这俩孩子怎样才能落在咱们沂水,跟着我姓陆?”
江监生实话实说:“不纳妾的话,便要这位娘子写个卖身契来,婢生子也算是庶出,可落黄籍。”
忍无可忍,董氏悲愤地说了一句:“欺人太甚!”
老虎一发威,江监生就发虚。
江监生不行,江慕就上,他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讥讽:“我爹所言句句属实,没见识就罢了,起码懂得掩饰吧?”
十分之挑衅。
重要的是,江慕从来都是横的,便是挨顾籍、郭青山的揍,那也挡不住的横!他这架势一出,董氏的气势就弱了下来。陆通适时起身,与陆父道:“夏家庄的里长还是善大伯,户籍一事,只管问他便是。”
连声爹都没叫,生疏得很,陆父却很能理解这种感受。
首先,他们父子从前就不相熟。陆通出生之后,他忙于生计,经常不在家。又有老娘在世,极其护孙子,也轮不到他说儿子半个不是老太太过世了,陆通也就去外头读书了,父子两个相见的时候就更少了。其次,他走的时候,儿子还是个十四五岁瘦弱的少年,这会儿已经是极其稳重的“爹”了,陆父自己也不大能适应这么个儿子。
不适应归不适应,他对陆敏姐弟两个,那是真心疼爱的。他们一家都回沂水了,总不能让闺女儿子还姓董吧?于是,陆父当众拍了拍董氏的手,而后回头吩咐陆通:“你去叫里长叫来。”
他想的是,陆通是举人,去叫夏伯善一个里长,夏伯善必来的。董氏却想的是,陆通是举人,他去叫人,那还不是陆通说什么,夏伯善就说什么?如是作想,当家做主惯了的董氏,飞快道:“家里还有几个闲人,哪用大爷去叫人?守富,你去。”
她开了口,陆父立即收声。
江荻看了眉心一跳。
这二人的互动,瞧着倒很像她和陆通相处的时候。但凡她说的,陆通就没有个反对的。合着,她相公这性子,不是随了婆婆,竟是随了公公?比较糟心的是,公公所哄着的那位,并不是自家婆婆。再看自家婆婆那无动于衷的模样,江荻心中有了决定。
夏伯善这会儿就在米大郎家坐着,时刻准备着现身,处理陆家的事。他太闲吗?当然不是。今日再大的事,也没陆家的事大啊。
听见召唤,他二话不说跟着那个叫守富的人去了陆家。
陆通这边的人都不开口,由着陆父问了户籍的事,绝对没有和夏伯善串供的机会。夏伯善略一思索,道:“实话说,这事我也没办过。不过郭家庄的老郭,他最近才办了一件,狩猎时我听了一耳。他那有一户,四十的老汉了只一个闺女,后来买了丫头生了儿子,按庶出上落的户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