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血脉亲情(1 / 2)山海无境首页

一只清瘦的手自沈谈背后伸来轻轻替离音擦去脸上的泪痕。

离音抬起眼还未看清那人,这只手就往下落了几分,揽住她的肩头,撑住了她让她一下子站直了身。

离音背靠在一双温暖的臂弯里愣愣抬起头,终于看清了应川的脸。

应川是个情绪极其内敛的人,尤其不善表达。离音抬头抬得突然,他一时竟有些手忙脚乱,仓促之间只来得及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

用胖团后来的话讲这笑实在太过用力,就像是一颗石头想强行软化自己似的。

离音在这个僵硬的笑之外看见了应川微红的眼眶和颊边绷紧的肌理……

他心内其实也不平静只是人内敛惯了再大的情绪到了他这里都被强行压抑了下来。就像是夜空下的暗礁又像是冰层下的火山有着最安静的姿态和最暗流涌动的心……

这是她的阿爹。

离音心内一时有些酸酸的。

她轻轻垂下了眼,掩住自己到了眼角的泪意。

应川却以为自己的冷脸吓到了她,神色有片刻慌乱下意识看向沈谈。

他难得这般手足无措若不是时机不对沈谈只怕是要笑话他的。

可这会儿,她实在笑不出来。

沈谈一手抓住应川的手,一手抓着离音的,语气有些怅然,“当年你刚生下来那会儿,其实像……像他多一点。我总担心你以后会长成他那样冷冰冰的性子,忧心得不行,总想着对你多笑笑,也许你以后也能爱笑一点……”

她看着离音,眼里有着化不开的温柔,“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我们阿音,是整个修真界最漂亮的小姑娘……”

她夸得格外真诚,让离音难得都有些脸热了。

胖团听到这话,忍不住抖了抖耳朵。

它的重点完全错了阿音像她爹?

这它得好好瞧瞧!

胖团自离音脖子后探出个脑袋来,瞪大了一双一碧一紫的眼,直直瞧着应川。

它实在太过明目张胆了些,引得沈谈和应川的目光都落在它身上。

这时候它又有点害羞了,直直往离音脖子后躲,还很不厚道地把离音卖了,“阿音,我看过了,他们真是你阿爹阿娘,跟你都有几分相似,骗不了人的。你快喊人呀!”

离音恨不能捂住它的嘴。

她头一次觉得自家的胖团可能实在太过疏于管教了。

沈谈却一眼看清了胖团那只紫色的眼睛……

又是紫色。

她握住离音的手不由得紧了一分,忍了又忍,到底没能忍住。

一团灵气自沈谈身上绕开,朵朵蓝莲随之在她身后长起,绽开,成片而来。

离音恍惚间似是闻到了什么清冽的莲香,紧接着便觉得有一道温纯的灵力,轻轻入了她的经脉中,一直往她体内深处而去。

离音愣了下,见沈谈的眼神落在她右眉骨的弯痕上,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紫色血脉烙印的确不是自然而来的,当时也的确是难了些、狼狈了些……

可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引得她担心了。

离音下意识想挣扎,“阿娘,你别看了,我没事的……”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感觉那道入了体的灵力不知怎么的就乱了,散了,却又在散乱之前,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经脉,尽量不伤她分毫。

这是……怎么了?

离音抬起头,正对上沈谈震动莫名的神色。

她心绪似是有些纷乱,身后的漫天蓝莲受她情绪影响,轻颤起来,很快就凋零枯萎,散成了一地灵雾。

满地灵雾中,沈谈愣愣看着离音,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你,你刚才喊我什么?”

离音顿了下。

所以,是因为那一句“阿娘”?

离音自己不觉得,可这一句阿娘,于沈谈而言,意义非同寻常。

别看沈谈似乎将他们一家三口相认的事处理得很好,但其实她心内不是不惶恐的。

沈谈从来不信“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样的话。在她看来,不论离音当年远走漂流界有多不得已,她和应川都是亏欠了她的。

生而不养,又谈何父母?

不能陪伴离音长大,是沈谈迄今为止最大的遗憾。她这一生还有许许多多个十万年,可哪一个十万年,都不是离音需要她的那个十万年了。

离音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已经自己长大了。

她可能再也不需要他们了。

凡人家尚且有“生恩不如养恩大”之说,到了他们这里,又该如何论呢?

每当想起这些事,沈谈便忍不住惶恐。

望渊楼底一坐就是十多万年。这十多万年,是她牵肠挂肚、自责难安的十多万年。万象森林回归后,她一边盼离音盼得望眼欲穿,可一方面也惶恐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怕离音会怪他们,怕离音会不喜欢他们。所以相见之后,哪怕彼此之间的气氛再是融洽,哪怕胖团都明目张胆地提醒了,沈谈还是没有脸主动提起哪怕一句。

她不敢提及身份,一句也不敢。

可方才……她听到了什么?

阿音叫她阿娘了!

阿音肯认她。她没怪他们?

沈谈的心忍不住都颤了起来。

别说是沈谈,便是一向情绪不外露的应川,这会儿都很难冷静。

堂堂渊南王君和渊南祭司,这会儿退去了那一身身份带来的荣光,只眼巴巴看着离音,眼底的渴盼让人不忍拒绝。

离音本来还有些难为情,可一看见沈谈和应川乍然亮起的眼,又忍不住心软心疼了。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母行千里儿不愁”。这话虽然不全对,但还是有那么一两分意思的。

十多万年时空相隔,真正难熬的人不是她,而是守在原地的她的双亲。毕竟她有自我意识的时间满打满算尚不满百年,这百年间,她的生活虽然不是一番平顺,倒也称得上精彩。可于他们而言,离别太过漫长了。守着一个绝灵的渊南境,这十多万年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都是他们自己慢慢熬下来的。

生离于他们而言,更苦也更难。

离音心内无声叹了口气。

她脸上带了点轻而真的笑,似是放下了什么,又似是获得了什么。

她看着沈谈,“阿娘。”

她又看向应川,“阿爹。”

两个当了十多万年父亲母亲的人,终于等来了这声迟来的称呼,惊喜交加之外,又有些手足无措。

沈谈笑中带泪,“……是我,是我,是阿娘……”

应川握紧了离音的肩膀。他看着离音的眼神柔和得像是浸在水中的月色,声音却嘶哑得几乎发颤,“我在……阿爹在。”

胖团一双耳朵折了又折,一对异色的眼睛慢慢漫上水色。

它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一副被感动得不行的样子。

但它到底是跳脱的性子,很快又收拾好了情绪,叉腰站在离音肩头,就想说些什么。

可以预见,它接下来说出的必定是什么语出惊人的话。

在胖团开口之前,有一只毛色纯白的兽忽然凭空出现,只一爪子就糊住了胖团的嘴。

“我一时没腾开手管你,你还真就口无遮拦了?有没有点眼色?真是丢我们道兽的脸!”

这般急急训完,它又很是嫌弃地移开了自己的爪子。

胖团看清这只兽的模样,一时倒抽口凉气。

它惊得眼睛都瞪圆了,“你是那个……”

“没错,当初小主子攀脉期时,你梦到的所谓的讨厌的大团毛茸茸,就是我……”它这么说道,“我是沈谈的道兽,沈谈又是离音的母亲,满打满算,你可以叫我一声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