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 冰酒与饷银【四】(1 / 2)边月满西山首页

刘睿影看着那些被靖瑶手下运走的饷银,无动于衷。

事实上,他即便是有想法,也没有能力去执行。

而且这酒家的后院,只有一条出路。

一条逼仄狭窄的小道。

刚刚能通过一辆马车。

若是像草原人这般膀大腰圆的体型,同时走过两个壮汉或许都要卡主。

然而就是这么一条小道。

堵在刘睿影面前的却是靖瑶。

准确的说,是他的弯刀。

人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手中的刀。

虽然刘睿影先前言语话锋犀利。

说什么筷子也能杀人,筷子也能和刀平起平坐。

但说话是要有资本的。

雁过留痕。

没有任何资本而说出来的空话,什么意义都没有。

只能给自己徒增笑料,让旁人嘲讽罢了。

靖瑶背对着刘睿影和华浓。

看着手下将所有的饷银全部运了出去。

华浓出剑想要阻止。

但却看到刘睿影摇了摇头。

华浓的剑是很快。

他也一直对自己的快剑有着极度的自信。

但方才对靖瑶的那一剑竟然被打挡住了。

这让他很是失落。

少年心性就是如此。

总是永不言败。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尤其是华浓这样的少年。

但可惜的是,他现在的时间不够。

若是再给他一点点光阴,刘睿影相信他一定能一剑刺穿靖瑶的咽喉。

但是现在却是不行。

还差的很远。

但刘睿影看得出他很着急。

急于换一个对象再证明一次自己。

他觉得自己的剑即便杀不死靖瑶,但杀死他的一名部下却是没有问题。

刘睿影当然也承认这一点。

但这样做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眼前最为本质的问题,就是靖瑶。

几百年你杀光了他的部下又能如何?

而且靖瑶难道就会坐视不理吗?

在这风雨飘摇之中的难得平静之时。

刘睿影需要抓住这每一刻来恢复自身和理清头脑。

马车吱扭吱扭的声音渐渐远去。

靖瑶转过了身。

笑意盎然的看着刘睿影。

刘睿影也对他笑了笑。

局面已成如此。

何必还要愁眉苦脸的呢?

已成定局的事,就要坦然接受。

现在正值午后。

正是一天中最为燥热的时候。

旁边的高墙上忽然冒出一个人影。

却是先前捡走刘睿影丢出窗外那包糖炒栗子的小乞丐。

他坐在院墙上,怀里抱着糖炒栗子,津津有味的吃着。

“没想到你竟会把这么小的孩子都卷进这样的事端里。”

刘睿影看着那小乞丐说道。

“呵呵”

小乞丐吃着糖炒栗子冷笑了两声。

这声音极为的沧桑。

和他的躯体甚是不符合。

“有些人个头小,但活的年岁不小。岁月的变迁能够局限他的身体,但却局限不住他的头脑。”

小乞丐说道。

刘睿影想起了当初在丁州府城给自己疗伤的神医叶老鬼。

不也正是如此?

不过叶老鬼的那一双大脚却是过于引人注目了些。

而这小乞丐若是不开口,任谁都会把他当做一个孩子。

虽然他活的岁月不一定比叶老鬼短暂。

可是的肌肤却一直如孩童般柔嫩。

他的脸上很脏。

一看就是为了遮掩蓄意摸上去的锅灰。

但他的双手却很是白净。

先前他的速度太快,刘睿影没有看清。

这双手不但白净,就连指甲都修剪的很是齐整。

一个人若是想看他到底邋不邋遢。

就要看他的手,尤其是指甲。

因为真正爱干净的人,就连指甲缝里的一撮灰都不能容忍。

一转眼的功夫。

那一大包糖炒栗子就被小乞丐吃完了。

他从自己破烂的衣襟中掏出一方丝手帕。

先把手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接着开始擦嘴。

他不像一般人那样擦嘴,只是粗狂的一抹。

而是从两个嘴角开始。

轻轻地一沾。

继而张开了嘴。

把上下嘴唇分别用丝手帕擦了三遍。

而后便随后把这手帕朝下丢弃。

他是不会再用第二遍的。

一块丝手帕只能用一次。

若是再用第二次,那就配不上他这般干净的手,和修建整齐的指甲了。

“阳光真好啊!”

小乞丐眯起眼看着天说道。

刘睿影默不作声。

“的确是很好!”

靖瑶说道。

“你不该把银子运走的这么早。”

小乞丐说道。

“为何?”

靖瑶问道。

“先前满地都散落着白花花的银子,正好像是一地零碎的月光。天上有太阳,地下有月光。这般的日月同辉之盛况,人间能得见几回?”

小乞丐说道。

“若是你愿意,我就让他们再拉回来,重新铺在地上就好了。”

靖瑶说道。

刘睿影暗暗心惊。

他没想到这小乞丐竟然能左右靖瑶的思绪和行为。

“不必了太刻意的话,就失去了韵味。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小乞丐晃着脑袋说道。

“你说我每天都吃很多,为什么就不长个子呢?”

他转而对着刘睿影问道。

“恐怕是心思太多,坠的人长不起来。”

刘睿影冷冷的说道。

“哈哈哈!你这说法真是太新鲜了!我喜欢你这个说法!”

小乞丐大笑着拍手说道。

“能不能不要杀他?我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

小乞丐指着刘睿影对靖瑶说道。

“若是能让他永远不说话,留他一命也未尝不可。”

靖瑶耸了耸肩说道。

“嗯我想想!”

小乞丐听后便开始用手拄着头,皱眉苦思起来。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

他再度抬起了头,满脸都展露着惋惜。

“抱歉了,我的确是想不出有什么比死人更不会说话的选择。”

小乞丐说道。

继而竟是呜呜的哭了起来。

“你怎么了?”

靖瑶问道。

“我一想到这么一个有意思的人,说话还和我这么合拍,但他却很快就要死了,我就很难过。”

小乞丐说道。

“你可以和他多说几句话,让他晚点死也无妨。”

靖瑶说道。

“可是你一给我限制,我却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说话自然就要摆着小酒,舒舒服服的坐着,才能说得出来。”

小乞丐说道。

竟是哭的更加伤心了。

刘睿影听着两人的对话。

觉得这一定是自己一生中最为窝囊的时刻。

若是他还有幸能活过今天,还能有个相对完整的一生的话。

此时此刻,一定是最窝囊的。

要比小时候看到那次文坛龙虎斗的阵仗后,吓的用被子蒙住头,只露出屁股撅在外面还要窝囊。

毕竟那时年纪还小。

小时候无论做什么都是可以得到谅解的。

即便是自己找不出理由,旁人也会想尽办法为他开脱。

但今时不比往日。

道理都在刀剑之间。

谁的剑快,谁的刀利,谁就是全天下最讲道理的人。

“我能杀了他吗?”

华浓用剑指着那小乞丐问道。

刘睿影知道,他这是在问自己。

小乞丐似是没有听到一般。

仍旧在哭着不停。

刘睿影没有回答。

他知道这小乞丐定然是比靖瑶更加难缠的角色。

但他没有了任何选择的余地。

也不知道究竟该答应还是拒绝。

华浓看刘睿影默不作声。

心里也有些难过。

他觉得自己好像不再重要。

不被信任。

孤独的人难免会偏激。

其实刘睿影哪里会因为他一剑的失败就全盘否定一个人?

若是如此的话,他自己早就该去投河自尽了才对。

华浓定了定神。

把剑收回了自己那残破的只剩下一半的剑鞘。

刘睿影以为他放弃了。

但这却恰恰是华浓的开始。

他根本不会任何剑招。

他会的,只有一剑而已。

但这一剑,要从拔出剑鞘开始算才称得上是完整的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