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沉沉的夜空,弯月堪堪露出一角。 夜色深沉,宫墙高筑,冗长的宫道好似怎样都望不到尽头,即使已有率先前行的宫人挑灯将前路照得一片通明,道两旁也皆是挑灯照行的宫人。 云尘不紧不慢地行在道上,一身玄色蟒袍,端得他气势非凡,身后紧跟着的小太监,低眉顺目,恭恭顺顺的模样仿佛与旁的其他宫人并未有何不同。 人都说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如今这位如日中天的年轻王爷,会是当年那个被双亲厌弃,为母族折辱的孩子,若知他来日会有这般造化是不是……是不是…… 跟在云尘身后的小太监垂着头,默默在心里叹了声气,祈祷着当年那些无情的人儿如今不要起什么恬不知耻的心思,否则……否则也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宫里谁人不知御前福大总管身边的全德小公公最是个善良不过人儿了。 “小德子,临走前老福头都交代你什么了?” 老福头,即御前大总管福公公,名副其实的宫廷老人,大内高手,金牌太监总管,甭管是皇亲贵胄还是权贵重臣,见了没一个不客客气气叫一声总管大人的,敢这么随意不羁直呼“老福头”的…… 好吧,他们都还活着。 为什么?因为……这其实是个爱称来着。 作为御前大总管带出来的徒弟,咱们的全德小公公自然不会不知这些,然后他纠结了,心道这前脚才离开师父独立后脚就要卖师父表忠心,这命运……这命运咋这么弄人呢? 然后,咱们深觉自身娇弱如小白花抗争不过命运的全德小公公屈服了,十分专业娴熟的卖了自家师父,临了还不忘给自己洗个白“……爷您要相信,甭管是奴才还是奴才的师父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着心里眼里装得都是主子你们呀!” 红彤彤一颗忠心啊! 宫外,打更人刚打过三更,蹲守在院里伸长了脖儿的木九,可算是把自家主子给盼回来了,顶着一双亮灿灿的眼一张热切切的脸正要…… 不,他还没来及,就见跟在自家主子身后回来的还有……还有一个太监? 看到只是个小太监,还是个熟脸,刚刚差点想岔了跑偏了的木九捂着心口松了一口大气,可连带着那方才已到嘴边的话似乎也随着这一口松气儿散了个一干二净,直到瞅着人都进屋了没了影儿,方才顿然惊觉。 嗯……既然都这样了,那就当作是个惊喜吧,总归是不会变成惊吓……罢? 事实是,惊吓虽不至于,可惊喜…… 好吧,确实挺惊,喜嘛……也有! 试问哪个打光棍儿的,回家发现自个儿里屋床上躺着熟睡的姑娘不惊,定睛一看,发现这姑娘还不是别人恰是自己多日没见的准媳妇儿……说不喜,这还是真爱吗? 必须得是啊! 还想不想娶媳妇儿了? 见清安睡得十分踏实,云尘也不打算叫醒她,只轻轻走到那香毬前拨灭了里面熏香——上好的安神助眠的熏香,所以真不怪有人每每晚边挨他身边待着就犯困睡成了猪崽儿,实在是情有可原呀。 不过这话说回来云尘也是好奇,这大晚上的人怎么跑他这儿来了,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清安:(/ □ \)可不是出事了吗,男票眼瞅着就要被那么多人盯上了! 话说自受了无情一番点拨,清安可谓茅塞顿开,一下找到了自己郁郁寡欢、惴惴不安的症结所在——她对这段感情不自信,也缺乏安全感,还有……她其实比自己所以为的更在乎某个人。 所以……她必须更努力,变得更好? 对不起,这口陈年老鸡汤,她不喝。 谁说不自信,缺乏安全感就一定是得只从自身找原因,谈恋爱可不是一个人就能成的事,总把问题责任往一人身上堆的那特么都不是真爱好吗? 况纵观古往今来无数爱情故事,清安总结了一下,恋人间没什么问题是坦诚沟通解决不了的,两个人在一起处得好不好、处得长不长全看沟通,要真解决不了……先反思一下还是真爱吗? 若不是,该掰就掰吧。 所以像今天这事儿,静下心来想想,清安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找自家男票聊聊,她都被闹得这么烦心了他又怎么能舒心,是真爱就得彼此分担着不是? 这不,趁着夜色,冒着可能被抓包的风险,杀上门来了。 只是特别不巧,人不在,进宫了。 进宫了?没关系,总归是要回来的。 然后清安就那个等啊等,等着等着,陪她说话的叶嬷嬷犯困了,没多久她也顶不住犯了困,眼瞅着这人也不知几时回来,索性爬床上先睡了,左右搁以前他俩没处对象那会儿,她就霸过这床好一阵…… 大抵是因为白天也确实忙了一天,加上这里屋弥漫的熏香味儿着实安神助眠,清安很快睡了熟,直到等的人回来了也还睡得实实的,好眠一直持续到了四、五更天的时候。 睡梦中清安迷蒙蒙睁了个眼,赫然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个人,猛一个激灵,下意识正要一个刀手砍下去…… 等等! 这人…… 借着窗柩透下的几缕光线,清安努力睁大了眼,终于一点点在黑暗里看清了那因朝自己侧躺着而陷在阴影的脸,慢慢收回了那险要落下的刀手,顺带蜷着自己的小身板一点点地往床里的方向退,以防挨太近再出个误伤什么的。 清安的动作很小,声音更是轻得不能再轻,可身旁的人却似还是有所察觉,长臂一伸,径直将她的脑袋瓜按进了怀里,下巴更堪堪抵着她的头顶,两人一下竟是比之前挨得更近了。 这人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啊?清安狐疑着,细听着耳边传来的呼吸声,均匀平稳,一时睡意也跟着袭了上来,不多时又入了睡。 待清安再醒来已是天亮,屋外透进来的阳光,明晃晃的带着几许刺眼。 看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清安也没在意,起身下了床,想当然就往浴间里去,然后…… 清安:其实她应该在意一下这大清早的人去哪儿了的 。 说起来,清安觉着无论是搁现代还是搁古代,自己都算是个见过世面的姑娘了,美男出浴什么的她也是瞧过的,可是这……这这……那个…… “那个……那个早上凉,你还是搭条巾子吧。” 说罢,清安一脸平静的转身退了出去,然而退出去之后她是扶着墙的——乖乖嘞,她刚都看见什么了喂! 这厢清安可谓是努力人前装淡定,而那厢身为苦主,云尘的反应却真心大气淡定得不像话,好吧,其实事发那一刻他也是懵逼了来着,但回过神后一想:又不是被旁的什么野女人瞧了去,瞧了就瞧了呗,不给她看,他是要给谁看啊。 不得不说咱们王爷其实是个很(脸)乐(皮)观(厚)的人呢…… 咳! 因着早晨小小的插曲,虽然当事人两个一个不怎么在意,一个努力不怎么在意,但两人间相处的气氛还是变得有那么微(尴)妙(尴)起来,直到到了饭桌上才趋见缓和寻常起来。 为什么是饭桌上呢?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没有什么是一顿饭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顿,两顿还不行那就一顿接一顿…… 布早饭桌的时候,全德也跟着来伺候了,进屋瞅见清安也在,那因惊讶张大的小嘴差点就没能及时合拢来,这姑娘最近在御前不要太有名哦。 待布置好了早饭桌子,也不用云尘开口,旁的人都一个个的主动退了出去,全德看在眼里一下便明白了这是用饭时不用人在边上伺候的规矩,照理他也是不该再待着的,可是……可是不待着他怎探得出王爷娶媳妇儿的进展如何,又怎么跟皇上交代啊! 全德身旁站着的是木九,瞧着全德那一脸鸡婆,木九二话没说就把人给拖了出去,别看人长得小小少年模样,做起事来……也是蛮霸道的。 “那个……之前是大总管身边跟着的?”清安瞅着全德那张小方脸觉得眼熟,不免问了一句。 “嗯,暂时派我身边来了,说是……说是什么不重要,其实就是闲着无聊打发来盯着我的。” “你昨天进宫干嘛去了?谢恩?” “谢什么恩,给我闹这么大麻烦。”虽然昨日胖揍了一顿自家侄儿,可眼下云尘还是觉得心里不舒坦“这小子也是越发出息了,坑人都坑我头上来了。” “监国啊,多少人盼着这么个麻烦来坑自己呢。”清安拿起筷子,夹了只水晶包子吃起来。 云尘却是不急着动筷,看着吃得小脸鼓鼓的清安,道“哦?可听你这语气也不像是觉得这事件喜庆事呀?” “搁你身上这事我喜庆不起来。”话说打从确定心意起,但凡两人之间能开口说的事,清安绝不闷心里矫情,眼下更是不打算藏着掖着“你说离京这么些年本来大伙就快忘了有你这个人,先前偶尔露个脸也就意思意思,那些夫人小姐也就没把主意打你头上,现在可好了,你就等着那些贵女们可劲儿了的往你身边凑吧。” “你昨夜就为了这事儿来找我?”云尘偏头看着清安越说脸吃得越鼓,脸上不自觉的一点点浮起笑意,却又语气郑重道“你不必觉得不安,也没什么可不自信的,虽然我们相识得短相处也不久,但于我而言再不会有人让我觉得比你更好了。” “王爷,你这么会撩姑娘怎么就打光棍到了如今让我捡了个便宜?” “主要是这便宜换了别人我不让捡。” “啧啧啧啧……你要是身后长了尾巴这会儿尾巴肯定翘天上去了。好啦,总之……总之我就是想告诉你,想到你会变成那些女人打主意的对象,我这心里就不爽快。” “好,我知道了。”云尘微笑着应了,又道“这下说出来总爽快些了吧?” “并没有,只要一想到她们会把那些阴损的法子往你身上用……我就……”那些个下作的手段这些年她算是见识全了,这京城里就没几个夫人小姐手里是干净的,要真干净了她也就早转岗办其他案子去了。 “我待宫里这么些年什么阴损的法子没见识过。”见清安说着说着脸色越来越沉,还都不往嘴里塞东西了,云尘忙拿起筷子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开胃的鲜拌笋丝“这心你就别操了,有工夫不如想想我何时上门拜访的事。” “你倒是先让我师母欢喜你啊,我师母那么一喜欢美男子的人,竟然瞅你不喜欢这我也是真想不明白,莫不是你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劣迹传她耳朵里了?” 云尘仔细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风流韵事什么的也没有?” 提到风流韵事,云尘倒是忽然想起了在平南王府时追命说的那些话,怕是…… “真有啊?”看这发愣出神的反应,审了好些年犯人的清安怎会瞧不出端倪来“好吧好吧,有也不奇怪,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拿这种事跟你闹。” “你就那么确定我一定有?” “王爷,刚刚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你确实想到了什么。不要妄图在一个女捕快面前撒谎掩饰,尤其这个女捕快还是我,别不信,以后你要偷腥,我也一定一抓一个准。” #找了个当捕快的媳妇儿以后基本也就告别撒谎了# #多一点实话,少一点谎言# #话题突然转到偷腥上感觉也是醉醉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