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扶疏的小院,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光影斑驳,点点成趣。 毫无疑问,画面很美,画风很正,但是…… “别跑!站住!哪里跑!!” 一刻钟后它是这样的——咯咯叫的母鸡满院飞,牟足劲儿的小厮脚下生风在后追,场面不可谓不热闹。 飞着飞着,追着追着,突然,其中一只母鸡放慢了脚步,立在角落处左右张望了一下,紧接着一个下蹲,又一个下蹲,竟是旁若无人的下起蛋来? 当然,另一只母鸡也不甘示弱,只见它心急无比的紧随其后就地就是一蹲一蹲又一蹲,十分争气的一口气连下了三只蛋。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不,连下三蛋的母鸡在满意地看了眼自己的成果后,姿态傲慢的伸长了脖挺起了胸,向着先前只下了两只蛋的母鸡咯咯叫起来,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此时所处的是何种境况。 母鸡尚且如此,何况女人呢? 眼前一幕不由让清安联想起了深宅内院里的那些女人,她们被所谓的婚姻圈在后宅的牢笼,以夫为天,每日争妍斗艳,锱铢必较,自以为都是那捕蝉的螳螂,却不知时刻都有黄雀紧随她们身后伺机而动…… 眼见着下蛋过后两只母鸡又要开始活跃起来,清安捋起袖子决定过去搭把手,却听耳边一个幽幽的声音说道: “你是想坐实他手无缚鸡之力的事实吗?” 清安随即愣了一下,觉得这话说得着实有理,于是默默又将袖子放了下来——咱不能伤害一个小孩子(?)的自尊心啊! “早上为什么一个人跑出去,不怕这临阳城里也有金九龄的人?” 别扭无比的语气! 爱搭不理的的腔调! 清安瞥一眼负手立在自己身侧打开话匣子的男人,忍不住腹诽——这人到底是有多闷骚,刚刚回来路上压根不提这茬,憋现在又来问。 敢不敢直爽一点,明明别扭到这样醉人的程度,想起昨晚……昨晚明明……明明……还非怪说是她一直太迟钝,真是都不能一起好好讲道理了。 鬼知道有个男人成天给你泼凉水是喜欢你。 真的只有鬼才知道有个男人经常阴森森吓唬你是喜欢你吧? 除了鬼相信没人知道有个男人每次见面都跟你玩精分竟然是——喜!欢!你! 这种事一开始就大大方方讲出来不好吗,虽然她不一定相信,不一定当真,不一定不怀疑,但也并不表示她一定会拒绝他嘛。 尽管她之前没有喜欢过人,也没有想过会喜欢怎样的人,但就像她和薛冰说的那样,也许遇到了就知道了。感情没那么复杂的,不见得是多刻骨铭心,不见得要有海誓山盟,如三师兄所说——若有一人真心待你,你付之真心又何妨? 问题是…… “早上没什么事就出去走走咯……咳!”清安说着轻咳一声,抬手指指某人唇上的血痂,没错,伤在那种位置一看就是被咬的,很不巧,还就是被她咬的,刚才在路上她就想说来着“你就不能把那玩意给抠了吗,留着当纪念啊?”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昨晚被咬了么,生怕别人不知道咬他的人就是她吗,生怕别人不知道昨晚他们交换唾液了吗! 清安着急上火,宸王却是一本正经“这不是怕有人一觉起来忘了吗?” 什么叫一觉起来就忘了? 说得好像她占了什么大便宜又要始乱终弃似的,这个男人真是够了! “我又不是鱼脑袋。”因为太清楚此人的恶趣味了,清安索性决定亲自证据毁灭,可是手才起手腕就已被人扼在手中,就连另一只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的手都被控制住了,动弹不得。 见清安像只似要炸毛的小兔子瞪住自己,宸王唇畔微微勾起,似是挑衅般道“你呀……是榆木脑袋。” 靠,仗着腿长个子高就算了,偏偏脸还长得好看,好看也就罢了还出生就自带皇族光环,最不得了的是……会、打、架?! 喵了个咪的,先天的她愣是没一样是比得过的也就认了,这后天……这后天怎么也不给她一点翻盘的余地,这连打架都没啥胜负悬念了,以后闹矛盾她就只能夹着尾巴了是吧? 不行,她一定要农奴翻身把歌唱! “哎哟,瞧我这……这都看见什么了呀。” 娇嗔阴柔的一声惊叫,凭空在两人跟前冒出的青衫老头儿双手捂着脸,宽大指缝间露出一双精亮的眼,成功囧坏了正疑似处在小俩口打情骂俏模式的二人——偷看躲在边上偷偷看就算了,这种明目张胆站出来还偷着看算什么! “你那张老脸捂住了也是张老脸。” “喂,不要人身攻击,这顶多算是为老不尊。” 老脸?为老不尊?! 青衫老头儿一张老脸唰的红了、绿了又白了,最后彻底黑成锅底了,心道这俩小没良心的,真是没良心到一起去了,也不知昨晚是谁救的他们,现在竟合起伙来挤兑他?真是没天理了! 老头儿拿下手来,气鼓鼓地瞪着两人,脸上一副“你们不给我道歉我就很生气”的表情。 喂喂,别学萝莉鼓脸瞪眼好吗,虽然您长得确实也挺老萌老萌的,可您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萌萝莉的待遇吗,太天真了!清安真心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起来,吐槽得正欢之际,突然,一只大手覆上来蒙住了她的眼…… 又来了,他当她小孩呢,总捂她眼睛做什么。 “此人多半有病,咱离远些。” 轻柔的话音从耳畔滑过,本是恶劣的话经他一说却是满满的恶趣味,令清安忍俊不禁,可以想象现在有人的脸色必定是变得更加多彩了,只是……都相处十几年还这样较真,你们对彼此到底是有多么深的恶意呀。 不错,眼前这二人相处少说已有十余年,但两人对彼此深深的“恶意”,清安作为一个局外人从昨晚便已深切地感受到了…… 话说昨晚作为泪腺极不发达的典型,咱们的清安妹子,在看到某王爷为自己受伤后便不能自控地哭成了狗,但在这样的时候有人却是笑得那叫一个春光灿烂,不是金九龄,而是一个带着人把金九龄暴揍了一顿却又故意将他放走的老头子。 没错,就眼前这个。 到底是多大仇多大怨,竟能在那样的时候笑得那般发自真心的幸灾乐祸,且嘴里坚决不捡好听的话说。 “瞧老奴平时怎么说,您这不抓紧娶媳妇,突然这么一个翘辫子了,身后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啊!” “就说您功夫练得还不到家,不要随便出手,栽了吧,栽了吧!” “英雄救美成了那才叫英雄,主子您怎么就偏要当狗熊呢?” 如果不是当时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正是大内四大高手福、禄、寿、喜四位太监总管之一,还是当今太上皇当年大手一挥拨给某人的“福利”,清安表示她真的是要跟这人打起来,有在人受伤时候说这种话的吗,什么仇什么怨啊!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清安估摸着昨晚的话有人也是听得八九不离十,就算不是用听的也绝对是知道的八九不离十,于是作为一个记忆力十分好且记忆力基本用来记仇的男人,是绝对不会沉默的,果不其然,毒舌了不是?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俩人到底怎么回事,不主仆情深也就算了,这么互相拆台究竟是结的哪门子的仇和怨啊,作为一个捕快,清安觉得这似乎很有必要调查一下。 阳光洒落到院中最偏僻的那处角落时,已是时近晌午,此时清安也已在灶房里忙活开来,还十分有先见之明的一早就将某些企图前来帮忙的人打发了出去。 开玩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大内总管,一群砍杀专业出身的暗卫……想都不要想就知道是来添乱的,保不齐凑一起能直接把这灶房给烧了,叶嬷嬷绝对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这厢灶房里清安哼着小曲儿切着菜,那厢灶房外院子里被清安委婉打发出来的一群人正苦大仇深大眼瞪小眼,不是他们自知技能不足还想去凑热闹而是他们不得不去,你家主子心仪的妹子在做菜你有胆只在旁边看着不去当苦力?可悲的是就连当苦力他们都被嫌弃…… “都是你,要不是你连只鸡都捉不住,怎么会害我们都被嫌弃。” “你们有本事刚又不帮忙,光知道在那瞧热闹,怪我咯?” “哎呀,还真都是毛头小子,这点小事有什么难。” →_→不难?刚刚是谁也和他们一样被赶出来了? “咳!刚才是我们太贸然了,等一下我们要……都愣在干嘛,都凑过来啊!” 就在众人围成一个圈埋头讨论接下来该如何行动之时,一道修长的身影自他们身旁走过,却是没有引起任何一人注意的进了灶房。 看见自门口一路从容流水走到自己面前的男人,清安眨眨眼,道“你是来监工的?”一边问着,一边揭开火上煲汤的盅,用刀将方才切好的姜片组好一齐丢了进去。 “我看起来就只能这样?”对于这样的定位,宸王明显不满地摇了摇头。 “我总归不该指望一王爷会围着灶台转吧?” “嗯,确实不该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宸王点点头,嘴上肯定着清安所说,手上却是开始挽起袖子来,看得清安很是莫名——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口是心非? “你这样看着我作什么?” “你在挽袖子?” “嗯,我怕你做不好。” 笑话!说得好像你会做得很好似的,清安眉毛一拧“莫非你还真会做菜不成?” “当然是不会,我不过是要洗手。” 要洗手叫人给你打盆水不就行了!这才是正确的操作方式吧,跑灶房来打的哪门子酱油,该不是……该不是找个借口来看她的吧? 若是放在以前清安是断不会这样想,因为她有自知自明,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没证据啊! 作为一个专业的捕快,没有足够的证据怎么能妄下推断,现在证据是有了,可她却觉得这推断下得着实让她别扭,说实话这……这人到底是看上自己哪点了? 她现在问还来得及吗? 鉴于昨晚自己实在懵圈得太厉害,决定眼下找点场子回来的清安在肚里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正要来个刨根问底,谁知视线刚一转就被眼前的画面吓呆了。 她不过才走神了一小会儿(?),刚不是嚷着说来洗手的么,这人怎么洗着洗着把鱼都给捞起来宰了,现在刮鱼鳞还刮得这么上手? “你不是说你不会吗!” “现学的。” “骗谁,怎么可能。” “会使刀的一般都会吧,难道还要特意学?” 不秀天赋会变丑啊,有没有考虑过一个实战中历练的凡人的感受! 这边灶房里有人正秀天赋秀得拉仇恨,那边灶房外一群把智商全给丢地上的人正在逗逼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这告诉我们有一群人他们可能武功高强且智商不俗,但他们的情商却几乎没有,甚至还因此把智商和武功一起拉下了水。 “就这么说好了,等下都不准给我出纰漏。” 商量好计划的一群人开始向灶房门口移动,突然,打头的两人忽然身形一掠,闪电般的一左一右躲在了门两侧,紧接着极不动声色地在电光火石间将里面的情况打探了个大概。 见状,余下几人或是上房上瓦,或是亦闪身门侧,纷纷加入蹲墙角之列,然后一群人深深的为摆在自己眼前的事实所震惊了——为了娶媳妇主子真的好拼呀。 好事将近,好事将近啊…… 诚然群众们的愿望是美好,但现实总是分外不给力的,此刻在众人眼中相处气氛已然和谐到可让人联想到好事将近的二人,实际上……他们在谈公事。 “金九龄好像并不知道你已识破他就是绣花大盗的事,现在把你我失踪的事也都推到了‘绣花大盗’头上,一定以为我们都被野兽拆食入腹了吧。” “果然是一早就准备好了引成群的野兽来。”如果不是她出发前就准备了应付野兽法子,就算他们这些人武功再高怕是也难全身而退“两年前平南郡主怕就是被刻意引来的野兽群攻击的。” “怎么说?” “郡主前往魑魅林时有佩戴趋避野兽的香囊,这香囊是王妃亲手缝制,独一无二且性味辛烈,一般的野兽闻到气味是避之不及。”这是她调查郡主闺房比照物件清册得出的结果,这也说明郡主是明知危险且有所防备的“魑魅林里庞大的兽群都在丛林最深处,郡主遇害的地点却是距入口不远的地方,大兽群也不会无缘无故离开自己活动的区域,除非有什么吸引他们。之前调查的推测是有人故意引郡主去危险的魑魅林以致遇害,其实推测应该是有人引她去魑魅林然后引来了危险的大兽群以致她遇害。” “那孩子虽性子跋扈得罪不少人倒不至于得罪这样费心加害的人,看来你已有怀疑的对象了?” “我打听过我易容成郡主入王府那天,王妃恰好不在府中。”清安说着,刻意地看了眼身旁男人的表情,继续说道“但有人很心急求证,派了个小丫鬟夜里潜进我的卧房……” “不是根本就问不出线索来么?”这件事他自然知道,却是事发后才知道的,于是他不得不在这之后采取一些特殊措施。 “年纪小小就练得一身好功夫却又只在王府里当个最不起眼的丫鬟,重要的是……她跟金九龄生得一样的眸丨色,面皮下还是一张被人划伤的脸。” “你是怀疑跟金九龄有关系?” “感觉他逃脱不了干系,但王府里也一定有人脱不了干系,这个人一定是知道郡主遇害真相的,却又是害怕郡主没有遇害,也许我们是时候让准备了很久的‘郡主’回家了。” “嗯,到时一定有热闹可瞧,只不过我们好像会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