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玉瀛提起荆州旧事一搅,姜远差点忘了自己原本要和她谈什么。
好在他最终还是想了起来,咳嗽了两声之后正色说道:“我接下来要回汉中去见义父,若暂时没有战事,也许马上就会和费小姐定亲。”
鹿迷闻声凑近前来,交握着双手问道:“去汉中几时能回来?”
“很快。”姜远说完又补充道:“只要军中无事。”
玉瀛轻轻点头:“那祝姜参军一路顺风。”
姜远问道:“即便如此,你也愿意留下来吗?”
“姜参军这是赶人的意思吗?”
“不,我只是希望把关系理顺。”姜远平静地说道,“你这样聪明的人,一定也不希望糊涂地把日子过下去对吗?”
玉瀛愣了一下,蓦然轻笑,打趣地说道:“你错了,很多时候恰恰是糊涂才能把日子过下去。算计再多也难免百密一疏,不如揣着明白装糊涂。”
“倒是有几分道理。”姜远佩服地说道,“不过今日不适合辩论,辩论解决不了问题。”
“辩论当然能解决问题,解决不了问题的是清谈。”
“好吧,那么你想如何说服我?”
鹿迷眨了眨眼一脸迷茫地左看看姜远右看看玉瀛,跟着姜远一段时间之后她以为自己的汉话进步了不少,但现在却有种“明明他们说的每个字都听得懂,但连成话就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感觉。
“妾不打算说服你,我只要说服我自己就可以了。”她抬手将鬓侧垂下的发丝拨到耳后,“我已经没有留在且兰的意义,况且我也不喜欢那座城。”
“那么荆州,南郡,你的故乡呢?”
“左将军死后,妾在故乡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怎么会呢,你的家人”
“还记得初见时妾讲的那段身世吗?那并非完全是捏造的,我的家人确实死于盗贼。”她侧首望向窗外,语声凝噎。
姜远默然无言,同样尝过丧亲之痛的鹿迷也露出了同情感伤的神色。
“妾这一生兜兜转转,已经习惯了依附别人而活,这也是之前我始终没法下决心离开且兰的原因。”
“可你琴歌里的思乡之情却不像是假的。”姜远说,“除非你现在改变了心意,已经不想回去了。”
“姜参军立志要再兴汉室,相信有朝一日妾会有机会再回到故乡的。”玉瀛凝视着姜远,充满信任地说道,“即便这很难,不过妾相信你有迎难而上的勇气和决心。”
她指的是蜀汉收复荆州的那一天吗姜远情不自禁地陷入了对未来的遐想,尽管那或许是很远之后的事。
“我能够在且兰大乱的那一夜反击吴人的设伏,与你的帮助脱不开关系。你对我有恩,我自然不会赶你走。”姜远对她说道,“今日与你谈起这些,只是希望你能够想明白,以免将来后悔。另外,就算你习惯了依附别人而活,也不妨试试遵循自己的内心。”
“那往后便多有打扰了。”玉瀛起身向他弯腰鞠躬,“在且兰城的时候,其实已经做出了遵从自己内心的选择。妾也没什么所求,能有一方屋檐遮风挡雨,有一小室莳花抚琴,便已经足够了。若是姜参军征战归来,看望陪伴过了夫人和子女,还能够有闲情来妾屋中饮一杯茶,那就极好不过。”
姜远彻底无言以对了,只能让她起身,随即答应道:“好,那就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