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黑暗深处,眸子里透着阴冷的光,瞄见云渡的刹那目光添了几分柔和,转而发觉他的怀抱里多了一个白挽和,方才那刚刚蹦出来的欢喜也被压了下去。
手握成拳,雾娘带着一些莫名的情绪瞪着云渡。
从来没想过会在地宫里遇见他,而且,他还抱着最不想见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的剑呢?”
原本以为云渡也会说一句同样的话来问她是怎么到地宫里的,没想到他居然问了凤羽剑,这一刻,她呼出的气体,名为失望。
她揉了揉油光光的头发,试图让那凌乱的发丝显得服帖一些,也好让她在云渡心中始终有一个美好的形象,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让云渡更加注意到她的穿着。那衣衫破了洞,似乎还沾染了血迹,云渡看不清,更加走近了些。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蓬头垢面的雾娘,哪里还有从前光鲜的凤羽剑主的影子!
但凡女子好强,最终都要败给一个“情”字。
她低垂着头颅,道:“爵爷。妾身的凤羽剑交予王上了,您忘记了?”
云渡恍然大悟:“连同我的养血剑一起给他的,看我这脑子,总是会忘了这些事情。”
是忘记了她的剑呢,还是忘记了她?
雾娘上前一步,再一次与云渡并肩而立,捉到白挽和垂下的手腕,蓦地使劲掐了一下,白挽和闷哼一声,幽幽地醒过来了。
从双眼的缝隙中,她看到了一只脏兮兮的手,下意识地,居然一把就抓住了那只手!
感觉到了动静,云渡连让她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给,趁着雾娘不注意就摸索到了白挽和的某个穴道,心里说着对不住了,指甲掐了过去,挽和又失去了意识。
“她怎么了?”
云渡悄悄收回手来,咕哝了一句她归西了就岔开了话题:“你还没说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如果我说我是来这里喂虫子的,你信不信?”
雾娘特别注意云渡的唇角,希望他能说出一些让她感动的话,果然他嘴角抽动两下,激动起来:“王上让你一个大活人来喂他的虫子?!他是有多狠的心!”
但同时,公子上予也真是没有办法了……
“以活人之躯喂养蛊虫,是最后逼不得已才可使用的方法。”雾娘说这些话的时候,表现得甚是平静,她苦涩地笑了笑,看一只又肥又大的虫子啵的一下从皮肤里冒出来,颇有遗憾地说,“我是我们家族唯一一名有成就的剑客,也是最不争气的族人。”
海灵族人。
“你知道么,很少有人知道我是海灵族的,自古以来剑客都是逆灵族,只有我一个特殊了……我是公子临杞的手下,当时你非要救白挽和,我便去求他,求他救白挽和,也求他让我嫁给你。呵,若是公子知晓我是海灵族人,定然不会让我活到现在吧。”
黏糊糊的泪液混着泥土与血渍滑落,雾娘擦去那眼角的液体,深吸一口气接着说:“原本我是为族人收取情报的,但是后来、后来我遇见了你……我叛变了。我开始处处给族人假情报,我开始为了一己之私欺瞒族群……这不是一个海灵族应有的品格!我不配做一个海灵族人!我不配!不配啊!”
说到这个地方,雾娘已经是激动得不能自已,她抱着头颅对着墙壁就撞过去!棱角划破了她的头皮,磕破了她的颅骨,甚至能看到血洞……
血液如同奔跑的小溪,源源不断地从脑中流出来,粘住了她原本乌黑的青丝,浸透了她的绯红衣衫。
云渡已经腾不出手来拉住她了,只是轻轻地扯了一下她的袖口。
“别这样……”
她冷笑一声扯住了刚刚被云渡扯过的袖口,身子贴在墙上,自嘲地说:“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你也不需要……不,你从来都不会、从来……都不会心疼我。”
云渡抱紧了白挽和,在这种尴尬之下,他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让她不再激动。或许今日他抱着白挽和出现在雾娘面前,就是对她的一种莫大的刺激,不该相见的,可还是相见了。
冷不丁地被推了一把,雾娘一边喘息一边嘱咐:“带着她走吧,你们去过神仙眷侣般的日子吧,这算是我对于你最后的成全!”
云渡的心微微动了一下,他却对着雾娘大声强调:“她死了!”
不知道为何要这么对雾娘说,大概是想让她好受一些,但更重要的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白挽和还活在这世界上!
雾娘愣愣地听着那句话在地宫里不停地回荡,回音一圈一圈击打着他们的耳膜,雾娘双目失神,空洞地望着一个方向,喃喃道:“死了啊,我也快死了……那你去找个地方埋葬她,你们黄土白骨,岁月无忧……多好啊,多好!”
“我现在就去找地方……埋葬她。”
云渡依照礼节对雾娘行了个告别礼,独自抱着白挽和沿着狭长的甬道一路前行,雾娘傻傻地望着他,期待他能够回过头来抱抱自己,一方面又告诉自己说他是不会回头的,就是这么矛盾。其实她也是想抱着他的,但是想到自己一身都是虫子,生怕虫子会爬到他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