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打湿了她的鬓发。这条被单独提出来的塞壬身上还有着细密的伤口那似乎是她游动逃窜时不慎被船只洒下的网割伤。星星点点的血迹融在容器盛放的海水中，一点痕迹也无法留下。她的眼神里闪动着贪婪、疯狂，还有华美瓷器一般纯粹的倨傲。

这是真正的亡命之兽。瑟薇尔如此判断。

塞壬拥有着近人的高等智慧然而她们依旧被真正的智慧种族认定为深海中的“魔兽”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她们从不克制自己的兽性或者说从不追求更高的文明。

塞壬是群居的生物然而她们的群居只是为了更好的捕猎。尽管她们的智慧让她们懂得多种语言这个种族却从未利用这份智慧做出任何建设文明的行为。这与某些聪慧的魔兽并无区别例如长毛兽也有着自己的交流方式或可作为粗糙的种族语言。

当这只塞壬被捕获后她所生出的所有愤懑与狂野皆来自自己被看不起的弱小生物、往日里的食物捕获的事实。

他们的确打败了塞壬可又没有打败她们。

身为魔兽的塞壬，与她们交流的逻辑不可能遵循人类社交的方式。

瑟薇尔干脆陷入了沉默，认真思考有什么方法能撬动一只强硬的、思考方式迥乎不同的魔兽。

“我觉得”威格纳茨看着那只嚣张的塞壬，然后把烧烤中的魔兽翻了个面“打一顿吧？”

修洛和波戈丽塔赞同地点点头。

瑟薇尔对食人的野兽没什么同情心，但她担心暴力也不能征服这只塞壬，反而会使局面更僵化。

“为什么要袭击我们的船？”瑟薇尔最终直接问了出来，“有谁在命令你们？”

野兽同样也不具备“忠诚”的品格。

按照猜测一切的幕后主使是隐匿于海洋中的海妖他们驱使着深海魔兽在海上兴风作浪。无论塞壬是慑服于力量，还是慑服于生物的本能她们都并非对海妖忠心耿耿。

否则也不会在要求人类献祭时夹带私货献祭巨龙可能是海妖的要求而献祭各种杂物，只可能是塞壬们自身的欲望。

这只塞壬脸上露出戏谑的表情，鱼尾上的鳞片在日光下熠熠闪光像极了傲慢的嘲笑。

“你不说我也知道。”瑟薇尔淡定地说，“你没发现吗？我已经知道有人在指挥你们了。”

“毕竟你们野蛮的脑子里除了血肉什么都没有，被海妖指挥还得兜一个圈子才能追上我们。”

这句话话音刚落，塞壬美丽的脸上收不住惊讶的表情。

她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会有人类知道“海妖”呢？在“她”真正显灵之前，古老的大海支配者甚至也只存在于塞壬们口口相传的、含糊不清的故事中了。

包括塞壬在内，许多深海魔兽都早已忘记了它们远古时期的统治者并且，有的深海魔兽种类诞生之际，海妖就已经灭亡了。

“我想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惊讶。”瑟薇尔勾起一个纯美的微笑，“海妖是一种灭绝的生物，在久远的远古就被灭绝了你认为寿命短暂的人类根本不可能听说过这个种族。”

“所以你们现在的统治者想要干什么呢？提出无礼的要求与无礼的威慑，他们妄想挑起与人类的战争吗？”瑟薇尔好似嘲讽一般问道，“可他们真的做得到吗？”

这的确是瑟薇尔的疑惑。强大的巨龙与人类盟军作战，最终也惨败而凋零即使远古时期的海妖没有完全灭亡，而是有所幸存，他们现在繁衍得如何，才敢主动与陆地上的人类叫板呢？又为什么要主动挑衅人类？至少现在两个种族互不相干，人类甚至都没有发现这个种族的踪迹。

龙骨秘教与海妖千丝万缕的联系浮上瑟薇尔心头。

欲望的邪灵想要混乱难道海妖也是祂的布局之一吗？祂在西洋的海岸线上挑起了海妖一族与玛瑙国的混乱？

那更多谜团便涌了上来：海妖为什么要与邪灵交易？邪灵认为现在海妖足以与玛瑙国一国力量相当吗？就算海妖会被蒙骗，想要掀起混乱的邪灵也不会不知道人类现在的强大，混乱必然是势均的，一边倒的混乱如何持久呢？

祂会扶持海妖持续与人类作对吗？

瑟薇尔想来想去，都不觉得海妖与人类会有什么矛盾，“交易”这个理由越发在她心里占据重量。

“她当然做得到！”这只塞壬好像丝毫不怕暴露一般，亢奋地高叫起来，“你根本不明白她的力量！”

在塞壬的眼里，恐怕是将海妖明明白白点出来，人类也无能为力。

瑟薇尔揣测着塞壬底气十足的态度，也没忽略那个特殊的称呼。

“她”。

海妖只有一个？

“我看你们的脑子是真的进水了。”波戈丽塔忍不住嘲讽道，“她？一名海妖？一名？不管她有多擅长支配大海她居然妄想淹没海岸线！你看看，她现在连掀翻我们一艘船也做不到！”

波戈丽塔迫切出海，本就是因为那个“风暴将会袭击玛瑙海岸”的传言。海妖无缘无故危害她的国度，自然令小公主十分恼火，而现在知道这个传言大概率是真的，且敌人可能只有一个，波戈丽塔半是愤怒半是不敢置信。

那个隐藏的海妖，凭什么认为她能对抗一个国家？

就算玛瑙国不管她，以她一个海妖的力量，能掀起多大的风暴？今日海上的风暴已经是极限了吧？

瑟薇尔却是想到了初临菲利兹港那日他们所遇上的罕见风暴。

那很可能也是海妖的力量。

海妖正在复苏中。

如果邪灵真的在帮助她，那她或许真有可能获得不可思议的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