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柳天宁,虞七重新回到铺子里忙活。
春苓一把抱过柳天宁送来的食盒,兴奋地冲着周围的伙计们挤眉弄眼:“柒娘,是不还是老规矩?”
得到虞七淡漠的首肯后,几个伙计们涌上来将食盒里精致的糕点瓜分干净。春苓嘴里含着版块,手里捏着半块,凑到虞七身边。凡是在店里,她都跟着大家叫柒娘,而不叫姑娘。
“柒娘,这桃花糕一吃便知道是桃花寺出品,这个时节的早春桃只有桃花寺山顶上的开了。你真的不尝尝看吗,这可需要每日凌晨上山排队才买得到呢。”
虞七头未抬,目光焦灼在手心的毫笔上:“你吃罢。”
声音一如既往地淡漠。即使这等美食放在面前她也不会有半分心动。
“表少爷这么好,柒娘你真的不心动吗?”春苓纠结道。
“……”虞七手一顿。以为自家姑娘终于开窍的春苓喜不自禁,没想到虞七将笔搁回笔架,阖上账簿,转头睨她。
“何为心动?表兄妹关系,还不够清楚?”她眸中清冷一片,丝毫不见半分情动。
春苓哑口:“……”
“以后莫要再说这些胡话,被人听去会污了柳天宁的名声。他一个探花郎,有大好前程,不该被滥用在我们身上。可明?”
“知道了,柒娘。”
春苓低头应下,心头为柳天宁掬把汗。唉,任重而道远啊。虽然她明明觉得表少爷才是最配她家姑娘的人,体贴温和又钟情,可姑娘……从虞家没落以来,一直都是表少爷在明里暗里支撑二房。反观那位高高在上的胤王爷呢,人影可曾见过半个。哪怕最近已经回到栾京,不也没来找姑娘?从来都是姑娘心心念念地想着爱着担忧着,追在后面跑。若是见到胤王,春苓很想一脚踹飞他,好好替姑娘消气,再扬头甩发丢下一句:你不配!
想到这儿,春苓突然开始犹豫,是否要将自己听到关于胤王回京的传闻告诉姑娘。
可下一刻,虞七开始说正事。
“今日三月初三,按照如今账目推断,到三月底,我们账面上最多有八十万两银子。离一百万两还差二十万两……我们的模式已经到极限了。”
手指按在太阳穴和额前,虞七有些头疼。
这一下便将春苓的思绪勾回来,紧张起来:“那怎么办?”
“我们现在使的招数不过是滚雪球。买方的银子寄放在我们这里,创造一个时间差再给到卖方,时间差拿去放贷或做买卖。在规定时间内填不过来的银子,用下一波客人的款项填补。只要后面有源源不断的银子进来,我们的店铺便能一直运作下去。但每个月银子的增速是有极限的。除非……
再做一些变通。”
春苓跟在虞七身边,多多少少也耳濡目染一些:“柒娘你是指,我们提高钱生钱的速度?”
虞七摇头:“太慢了。除非,让客人主动将未来几个月在聚艺坊花费的银子统统存进来,我们给予他们未来几月的折扣,才有机会填补二十万两的空缺。”
春苓头如捣蒜:“柒娘聪慧。”
“别急着高兴,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等于是在银号嘴里抢饭吃,与银号一衣带水藤瓜相连的朝廷可不会坐视不理。
看来,是时候该去拜拜码头了。”
五日后由西市丞大人办的春日宴,非去不可。
东西二市向来没有南北两市热闹,连带着掌管东西二市的市令市丞大人,都似乎要比南北的市令市丞矮上一截。但对于在他们手底下讨生活的生意人来说,奉承是唯一的选择。
西市丞大人是个大腹便便之人,听闻最喜酒色,爱饮酒作乐,但凡西市的生意人想要巴结他,除了要定时给他孝敬之外,赠些美酒美人往往能起到奇效。
是以,整个春日宴,名字倒是雅致,但与虞七曾在南市参加过的相比,要混乱俗艳得多。
诸位她不熟悉的老板商贾们,身边或多或少都围着美貌的少女,服侍饮酒用膳,场地中间还有从烟波阁请来的娇俏舞姬们,穿着暴露,勾人欲胜。
虞七早有耳闻,于是刻意没有带春苓前往。春苓如今好不容易与姜生有所进展,也算是张麽麽内定的儿媳妇,再出入这种场合实在不妥。
她不施脂粉,刻意将年纪往大了去打扮。身边跟着两个聚艺坊的伙计,专程从人牙子手中花大价钱买了一位美貌的干净姑娘,打算献予西市丞。
当一行人到宴之时,有不少目光频频往她们身上瞅去,上下打量,似乎还伴随有低低的笑声,不知是在看美貌姑娘,还是在看她。
虞七忍住心下的种种不适,握紧拳,下巴绷成倨傲的线条,挺直背脊。将所有不怀好意的目光都想象成泥巴,每一脚都将其碾得稀碎。
众人议论纷纷。
“老兄,你可知这位是……?”
“不认识,什么时候我们西市来了这么年轻貌美的老板娘桀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