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是沈氏集团旗下的产业，整个五楼楼层的其余人都被清空，只留下于玟淑和于恒两个病人。
苏景明受沈郅焱的嘱托去调查小巷里的监控，并找出恶意伤人的那群地痞流氓交送给警方。
原本守在走廊里保镖也被沈郅焱遣散。
三三两两的人离去。
楼道里瞬间变得空荡荡的。
倪欢今天走了不少路，小腿有些发酸，她坐在走廊里的空椅上，微微歪着身体，有一下没一下轻捶小腿肚。
倪欢右手拿着冰袋，冰袋不断散发出寒气，很快，她掌心变得一片冰凉。
倪欢换了只手拿冰袋，将右掌合起又松开，慢慢摩挲着，希望能恢复点温度。
她在外面等了很久，面前的病房门依旧紧闭。
时间一长，倪欢没了什么耐心，微仰头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张嘴吸了口气，嘴巴鼓起，停个两三秒，又尽数将气吐出。
一个人自娱自乐，不亦乐乎。
神思飘忽的同时，倪欢也在猜测沈郅焱此时此刻在做什么……这么久了，还不出来？
难道是于玟淑受刺激太大？又昏厥了？
啧，真没意思。
倪欢突然有点后悔找医生拿来冰袋了……
照这个进度，等到沈郅焱处理完于玟淑的事，冰袋早化成水了，还有冷敷的必要？
她心底默默吐槽，长长的眼睫垂着，在眼睑处投下一片倒影，乍一看上去，乖巧无比。
沈郅焱捏着手机脚步沉重的从病房内走出来时，看到的便是倪欢乖巧无害的模样。
垂在一旁的手骤然攥紧，男人敛下眉眼，面无表情的朝倪欢走来。
座椅上，倪欢都已经等困了，慢悠悠打个哈欠后，才发现沈郅焱已经从病房内出来了。
她仰起头看了眼沈郅焱，声音带着懒散的娇意，“事情处理完了？”
因为隔着一段距离，倪欢并未察觉到沈郅焱眸底那一闪而过讽意。
“嗯。”
男人嗓音低沉，让人听不出情绪。
倪欢听罢抿了下唇。
虽然只有简短的一个音节，但不难听出沈郅焱此时心情低落。
“你坐下。”
倪欢抬手拽了拽沈郅焱的衣袖，“我找医生要了冰袋，你的脸需要冷敷。”
女人话落的两三秒后，沈郅焱紧盯着她的目光才稍稍移开，顺着女人的意愿坐在她身侧。
倪欢晃了晃手中的冰袋，微偏过身，力道很轻的敷在沈郅焱脸颊上。
被于玟淑用指甲勾破的那道小口还在往外渗着血珠，倪欢没帮人处理过伤口，只能先避开伤口冷敷其它地方。
“沈郅焱，你这伤口……是不是还得拿酒精消下毒？万一留下疤就不好看了。”
倪欢神态十分认真，一边说一边拿冰袋轻揉着伤口，姿态像是在对待很亲密的人。
可……被她亲密对待的男人脸上却并没有什么笑意，一双眼睛反而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不用。”
男人没什么语气的话让倪欢心中不快。
她拿着冰袋的手一顿，望着沈郅焱冷漠的神色，漂亮的眼睛里迅速氤氲上恼意。
沈郅焱因为于玟淑而心情不好，她可以理解。
但不代表她会继续热脸贴别人冷屁股。
倪欢拧了下眉头，收回替沈郅焱冷敷脸颊的手，眉目微怒的把冰袋塞给了沈郅焱。
“你自己冷敷吧，我……”
“先别走。”
倪欢本想说她还有事，想先回家了。
但话还没说完，便被沈郅焱打断。
男人将冰袋随手扔到一边，长臂揽过她的双肩，强迫她直视他。
对上沈郅焱宛若寒潭的目光时，倪欢心尖一颤，蓦地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沈郅焱看她的眼神不对……
方才，倪欢一直以为沈郅焱是因为于玟淑才会不快，可现在……难道沈郅焱知道了什么？
不可能。
倪欢如此笃定是因为仔细深究起来她并没有做什么，于恒被打是他年轻气盛得罪了人，于玟淑……也不是她让人去进行殴打。
她只是让人给于玟淑透漏消息，说于恒出现在了治安区最混乱的那片地界……
而已。
至于沈郅焱没接到于玟淑的电话……
退一万步来将，就算沈郅焱接到了于玟淑的电话，可该挨的打于玟淑也已经挨了，该受的苦于恒也已经受了，和现在的情形相比起来，无非就是于恒暂时不会暴露在警方的视线里而已。
但于恒犯了罪、违了法，终究逃不过的。
倪欢所做的无非是让于恒的下场来的更快一些。
她错了吗……？
男人力气很大，倪欢挣脱不出来，双肩被攥得生疼。
她在心底过滤了一番她今天所做的事情，微微安下心神后，抬眸望着沈郅焱，语气带着不满，“干嘛？刚才不是还一副冷淡的模样？松手！你弄疼我了……”
望着倪欢皱起的眉毛，沈郅焱喉结滑动，手下慢慢放柔了力道，但仍旧没松手。
须臾，在倪欢微怒的注视下，他扯唇笑了下，语气却没什么笑意，“欢欢，你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
他指的是倪欢找医生要来冰袋替他冷敷这件事。
倪欢深吸口气，一点也不想再和沈郅焱多说话。
她语气冷淡：“你误会了，我对谁都这样。”
“不一样。”
沈郅焱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凑上前覆在她耳边，低声道：“至少别人……不值得你去费心算计、费力接近、费神布局。”
男人话落，倪欢呼吸猛地收紧，五指下意识收在一起，微不可察的抖了下。
她耳畔，男人还在轻声细语的继续说着，“欢欢，你恨我……我能理解。”
“……但她是我母亲。”
“有什么怨，有什么恨，都冲着我来，我妈犯过的错我替她偿还给你。”
你当然要偿还！
倪欢在心底回答。
沈郅焱的手捂着倪欢的双目，她只能看到从男人五指缝隙中泄进来的丝微光亮。
视觉被阻挡，其他感官变得更加敏感。
尤其是听觉和嗅觉。
沈郅焱的存在性太强，他的声音、他的温度、他身上的气味，都在不断将倪欢包围，妄图扰乱她的心绪。
倪欢干脆彻底闭上眼，“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说完，她便平稳下呼吸，静默不再多言。
虽然看不到，但倪欢能感觉到男人的沉默。
一秒。
两秒。
三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