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三月,鸟绕纸鸢。
风暖草木,万物复苏。
那年阳春,蝴蝶倾斜芦苇,英香满目。一个四岁的孩童,没有鞋穿,也没有一件完整的衣裳,头发乱糟糟的,脸蛋也是脏脏的。说话从来不敢多言,吃饭也只吃半碗,自认寄人篱下,而小心翼翼的懂事姿态显而易见。
苏晚迎,听闻他的母亲断柔,是千灯境地之内一处小楼窑的女子,但她却很爱她的阿迎,也唤他为小阿迎。而却在他四岁那年,不知为何,他的母亲断柔出门之后便是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给她这个胆小又懂事的孩子买了一件新衣服一双新鞋子,和一桌子的好饭好菜。那天,原本只能关在楼窑小室内的小阿迎开心坏了,穿上新衣穿上新鞋,心满意足的与亲亲阿娘吃完饭肴之后却没想到在第二天早上,常抱着他睡觉的阿娘,断柔姑娘却在房内上吊自尽了,除了小阿迎以外,她什么也没留下,也什么都没带走,本就生得凄苦,却终死得喧嚣。
因此,这平日比较怜悯断柔与小阿迎的阿婆便带着他来到了千灯金杏川,苏家认亲。苏家家主,是个风流公子,多情种子。而尽管路程坎坷,但好在最后还是能以认祖归宗。
寄人篱下,无非就是过得小心翼翼。但苏晚迎,他却是幸运的。他虽没有遇到一个好的父亲,但他却遇到了一个待他极好的阿姐,虽说是同父异母,但年长他五岁的苏宛漓却视他如亲弟手兄。
那年,他没穿鞋,而她背着他,却走了长途。
黄鸢白裙,红豆米粥。
苏晚迎睁开了眼,而他的神情则是如往日般的平静,平淡。
他坐靠在荒凉的草屋一角,只见仰眼一望,四处便是草木蜡黄,秋末枯叶。
这是一个荒村,同时也是一个受尽风疫摧残的孤庄。苏晚迎静静地坐在角落之下,只见在无声的寂寥之中,他忽然听到了几声嘈杂的声音。
有人喊“别抢!别抢!”
又一个不耐喝道“都站好队!再敢抢谁都没有!”
风疫使荒村所剩下的人皆饥肠辘辘,苏晚迎听着那声音慢慢的起了身,他缓缓随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在不远处,一群身着朴素与褴褛的村民正拿着碗围成一团。
原来,是有人来施粥了。
见此,苏晚迎又慢慢的坐了回去,在那不起眼的干杂草屋屋后,他又归于平淡。
是的,他只是一躯躯壳,根本就不会肚子饿,也可以说是不知道肚子饿。但就在当他又要躺回地上的时候,他却不经意的看到了坐在一旁的老妇人。
那老妇人年龄太大了,头发已成白丝,沧桑的脸露出了愁郁。而躺在她旁的,还有一个年纪尚小的孩童。她们没有去领粥,是因为不饿吗?不是的,是因为那老妇人已经断了一条脚,而那孩童又太小了。
苏晚迎静静地看着她们,只见在那无神的目光停留了半晌之后,他动了身,他将装有木偶的箱子用杂草盖住,随后便缓缓的向那施粥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个荒村早已不成人样了,因此多了一个衣着褴褛,面色青白且涂着两个大红妆迹而奇奇怪怪的少年疯子,也是见怪不怪。他小心翼翼的站在求粥的村民身后,于半晌,前面的人终于领了粥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苏晚迎便有些怯生的向前一步,却没有开口。那施粥人打量了他一下后,舀了一勺白稀粥,道“喂,碗啊。”
苏晚迎微措“碗…我…我没有碗……”
那人微诧“没有碗?呵,没有碗你怎么盛粥啊?去去去,去拿了碗再过来。”又小声低估了一句“我们给粥就不错了,难道还要给碗不成,真是个疯子。”
闻此,苏晚迎的心里便当即措手不及起来。去拿碗,他要去哪里拿。因此,在半分踌躇之后,他缓缓的伸出了双手,道“我…用手。”
那施粥忽讽“用手?呵,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苏晚迎却无动于衷,只是静静地将双手合为捧掌。见此,那施粥人很是无语,但拿钱办事又不能随性而为。且无奈于苏晚迎身后还在许多等着领粥的人,因此,那施粥人便是不耐烦的抿了一下嘴,随后便将那一勺粥倒在了他的双掌之中。
“好了!走吧走吧!”
热粥的温度传入手里,而苏晚迎却是感受不到。他对着那施粥人深深地鞠了一躬,随后便是慢慢的走到那老妇人的杂草堆处。
那老妇人早已饿花了眼,她也不是没去领过,只是她腿脚不便,老是被挤到后面。而当轮到她的时候,那粥桶早已空了底。
“给你……”
语气缓慢的声音传来,那老妇人便回了头,只见一个面色青白异妆,轮廓却又颇为俊俏的小少年将双手伸了过来,而双眼则是灰色无神的望着她,毫无焦距。那老妇人微异“你……”
苏晚迎重复了一声“给你…粥…”
目光望向了他双手捧着的粥,那老妇人在一番思索之后,她叫了那孩子“孩子,起来…起来喝粥了。”
那小孩听了话,揉了揉眼睛起了身。他看着苏晚迎,却是不被吓到。那老妇人对着小孩说“喝吧,快喝吧。”
她指的,是苏晚迎手中的稀米粥。因此那小孩望向了米粥,便是如同小孩见了糖,当即伸过脖子,香香的喝了起来。片晌,手中的粥被喝光了,苏晚迎便也垂下了手。
那老妇人看着神情呆呆的苏晚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见她颤了唇,所道了一句“谢谢你,好孩子。”
苏晚迎听了声,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好孩子……
是啊,差点忘了。苏晚迎,他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柴桑九玄都,这是个极为特别的地方。听闻在四百年前,清林净风昙败战后,却在一夜之间,消失无迹,没有人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九玄都,崎岖鬼山之下,鬼影怨灵繁兮。听闻这其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便是柴桑之内的一处百家坟,而好在这百家坟目前已被今现柴桑元氏所封锁,才不至令人整日提心吊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