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得救
梁文箴一时语塞,拎着鞭子的手,却再也抽不下去。
梁玉杉趁机徐徐道:“爹,事情到了今天,我不恨别的,我只恨我不是男子,我若是男子,总还可以分家另过,再不济,还可以是读书入仕,哪么是到军中历练,总强似现在。可是我不能,我只能困守在闺阁之中。您今日打我,我不喊冤,您怪我是因为出身看不起玉兕,我也不辩别,就当我是因为这个,看不起她吧。只是,您那新夫人,是什么人,您如今总是知道的。我千不求,万不求,只求您往后,无论家中再出了什么事,您都多查查,多问问。”
梁文箴无奈道:“之前你们做下的事,还用查、用问么?真全抖落出来,你就好过得了么?”
玉杉道:“左右都是一顿鞭子,我现在不是也没躲过么?爹,您也不用做出一副严父模样,今儿,您真的是为了我在以出身断人,恼我么?”
梁文箴看着玉杉身后衣裳上渗出的血花,想要挥动的鞭子,到底没有再次挥动。
梁文箴道:“不然呢?”
梁玉杉冷笑一声道:“玉兕她娘是您的新夫人,您如今自然要偏疼她一些的。我这前房留下的,还敢不开眼,得罪了您的眼中花,掌心肉,自然是该打的。”
梁文箴道:“你就这样看你爹。”
玉杉道:“您打算叫我怎么样看。我真的不懂,南蕙香那样的人,您为什么要扶她做夫人,她纵然在您面前温柔小意些,做个姨娘,也不算委屈她了,您不愿意,您一定要扶正她,可是,她又有哪一点是夫人的样子?您什么都看得通,看得明白,您以为,暂时卸下她的管家之权,叫她吃几日斋,念几天佛,就算完事了?您知道,当时那绣屏是怎么到我手里的么?我又为什么要挪到玉兕那里么?”
梁文箴强压着怒火道:“你说。”
玉杉道:“就是南蕙香,她亲自同我说的,要我替她将绣屏送到宫里贵妃娘娘那里,好叫她将来的路,更好走一些。我当时看她可怜,一心软,就应下了。待绣屏送过来时,我又怕这绣屏里是不是下了毒药,叫我给贵妃送礼,不过是个幌子。便叫云姑挪到了玉兕那里,原想着,那屏风若是有毒,南氏手里总是有解药的,便是误伤玉兕,也不怕。倘或是我小人之心,待我进宫之前,我再叫云姑悄悄地把绣屏取回,就是了。可是,我竟没想到她竟是要诬盗于我。没法子,我只有闹着要彻查,才能彻底摆脱嫌疑。您想想,那一日,她先是认定绣屏在我手里,后是认定是我毁掉,再到在玉兕屋里发现绣屏,又认定是我叫云姑将绣屏藏到灵犀园。”
梁文箴又问道:“那你为什么又要保玉兕呢?”
玉杉道:“我虽看不起她,却还不想叫她死。况且,她要真因我而死,到今天,我又哪里还敢和您说出此事真相?只是,银坠儿那丫头,为什么反咬她,我却不知道了,或许真如锭儿所说,她同银坠儿有隙,银坠儿是为了她,而害玉兕,也未可知。”
梁文箴冷笑一声道:“此话属实?”
玉杉道:“不敢扯谎。”
梁文箴道:“你不敢,怕是这世上没有你不敢的事了。”
玉杉道:“我若真像您说的那样,南蕙香也就不敢一再害我了。”
梁文箴长叹一声道:“杉儿,爹是朝廷命官,不可能一直在家里的,我不想你同惠贤一直这么下去。她那边,我会告诫她,收敛一下,你也别因为她,太针对玉兕好么?”
玉杉道:“爹,我自认对玉兕足够好了,可是,她,她自己要做小伏低的,又怨得到我么?您与其这样打着我,不如劝她,告诉她,不要那么自轻自贱。”
梁文箴道:“平心而论,你对她的好,和对丫头们的好,有什么两样么?高兴了,给两件旧衣裳。不高兴了就随打随骂。”
玉杉道:“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待她,您才能满意。我已经答应将我娘留下的嫁妆拿出一半给她了。我还能怎么办?”
梁文箴从来没有想到,玉杉竟早将自己母亲的嫁妆分了。愣了一愣,方道:“你娘的嫁妆,你都分了?”
玉杉道:“要是这样,还叫我拿她当丫头,那干脆换换,我去给别人当丫头去。”
梁文箴声音放柔和些,道:“罢了,你这丫头,嘴上就是恁地不饶人,心里替别人想着,嘴里说出的话,却是直戳人的肺管子。你也收敛一些,别叫爹太为难,好么?”
玉杉斩钉截铁地道:“这事在她,不再我。”
梁文箴尚要问,只听祠堂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梁文箴一回头,只见曾淑慎带着玉鹿,走了进来。
梁文箴连扔下鞭子,对曾淑慎道:“大嫂您怎么过来了。”
曾淑慎道:“再过几日,又是弟妹的祭日,我过来看一看。没想到,却看你对玉杉又打又骂的。”
玉杉一直背对着门,也没想到曾淑慎这个时候会来,便对曾淑慎道:“杉儿替娘亲谢过大伯母了。”
曾淑慎走到玉杉近前,摸了摸玉杉的头,转身对梁文箴道:“二兄弟,杉儿做错了什么事儿,到底是女孩子家,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论理说,你管教自己的女儿,我这个做嫂子的,不该开口,可是,她纵犯了大错,你定了罪名,叫掌刑的仆妇来,该打多少板子,就打多少,任是谁,也不能再说什么。可是她这个样子,到底是个女儿家,若是落了这样的伤疤,你叫她将来怎么择婿?传出去,又叫人怎么说?再一个,咱们侯府女儿,说不准会不会被宫里选看,要真是因为这个,落了选,虽说,咱们不指着这个,可是传到贵人们耳朵里,咱们家的女孩儿又该怎么做人?再一个,兄弟你是行武出身,你那个手劲,便是留了力,她又哪里受得了呢?”
梁文箴只得陪笑道:“嫂子说的是,是兄弟我莽撞了。”此时再看梁玉杉,仿佛真有些承受不住,晃了一晃。
曾淑慎道:“这丫头做错了什么事,我也不问,你该管教,便管教,只是,不管她做错了什么,这顿打也不算轻了,况且,她尚在病中,今儿便饶了她吧。待病好了,你再要责罚,我也不拦着了。”
梁文箴只得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