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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使奴才杀害宜城公主之人,是太后。”  “太,后?”重夕一双清凌凌美目陡然睁大,不自觉地握住了手腕。那里戴着的是回宫第二日太后所赐的玉镯,重夕养玉的体质,那镯子整日被她戴着,触之愈发温润,令人心绪宁和。那是她入宫后除却谢柔云和陆瑗修,第一次有人对自己释出善意,这个后宫地位最高贵的女子,虽然自己永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一直都是相信,那人待自己,是如寻常人家的奶奶待孙女一样宠爱的。  “不可能是太后,怎么可能是太后!重夕自回宫后,一直深受太后照顾。太后有有什么理由要除去我?你这奴才是得了失心疯吗?竟污蔑到太后身上去了!”重夕指着陈焦远喝道,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显然陈焦远的回答太过意外,连陆文湛和洛文珺一时也难以置信。  “所以奴才方才讲,幕后之人说出来了,皇上会为难。”陈焦远垂着头,那么粗壮一个汉子,唇角含着的冷笑却比深宫最阴毒的女人还冰冷。  陆文湛一开始听到太后二字时,自然是极度惊愕,然而他的讶异只维持了几秒钟,就又转化成了与之前一样的淡淡笑意:“那你便说说,太后为何要谋害自己的亲孙女?”  陈焦远的目光很是精刮,在重夕身上扫了几眼,便冷笑道:“因为郑家失势,太后急欲与其他高门大族联姻挽回颓局,偏巧宜城公主挡在了这个计划里,自然成了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  重夕脑中轰然一响,便有天旋地转之感。与其他高门大族联姻,自己又成了障碍,那太后想联姻之人,无疑便是谢子绍了。郑家如今的地位,让本族的小姐嫁给谢子绍为妻已是不可能,若说门当户对,那便只能是顶着陆氏皇女头衔却一直站在郑家这边的当朝嫡公主——陆瑜德。  “这其他的高门大族,可是指谢家?”陆文湛问道。  “正是。”  皇帝闭上眼睛,深深叹了一口气,脸上划过丝苦笑,转头对洛文珺道:“一直听闻谢家少爷名满京城,看来是不错了,朕的两个公主,竟都想嫁他。”  “父皇,你……都知道了?”重夕不料陆文湛会这样说,脸上顿时有点发烫。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你与谢家少爷打小一起长大,彼此亲密无间,谢家的人知道,宫中也会有人知道,朕这个做父亲的,难道会没听说?公主的婚姻,本就是该慎之再慎的,不过谢家少爷朕也见过,倒也不愧为长京第一佳公子的美名。”陆文湛目光慈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朕自然也是乐得成全一段佳缘。”  重夕心内大喜,却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与子绍的感情虽未刻意瞒着,但也从来没在长辈面前提起,骤然被父皇说破,倒真有些害羞。  洛文珺见女儿面红耳赤地站在那,心内暗自发笑,赶紧拉住她趁热打铁谢了恩。  “自然了,瑜德是嫡公主,她若想嫁子绍那孩子,也未尝不可。”陆文湛话锋一转,眉目间便聚了些阴霾,“只是太后这心思,未免也太多了些。”  “臣妾倒是听闻,平川公主心内还一直挂念着崔家三郎。每日在寿康宫也是着素吃斋,还想着有空该去多开导开导她,原来心中也是有了人选。”洛文珺秀眉微颦,上扬眼尾处便不动声色地流出几分妍态,声音也娇嗔嗔的,“若是早些得知,臣妾可是万万不敢和皇上提重夕和子绍的事。平川公主何等身份,若是她的意愿,臣妾,也是不敢左右的。”  “这不关你的事。若这厮没说,朕都没想到太后的心思会动到谢家身上。”陆文湛道。  他眼中的阴霾越聚越浓,隐隐有杀机迸出。洛文珺有些担心,重夕接到她的眼色,心领神会,赶紧拉住皇帝的手,唤了句:“父皇。”  皇帝吐出一口气,略略敛去杀意,拍拍重夕的肩膀:“这些勾心斗角的心思太不堪,本不该让你多知晓。然而你毕竟也到年纪了,皇室里有些事,知道些也是要的。”  重夕心内闪过微妙的情绪,她想起陆瑗修方才离开时,一身雪衣在风中飘舞,清逸出尘,纯剔得……就如陆文湛所言,令人不忍让其见到任何污秽的东西。  “奴才将一切都说了,皇上刚才也答应要保阿柔平安,希望皇上不要食言。”陈焦远道。  “这一切安排可还有其他人知晓?”陆文湛问道。  “太后当初以阿柔威胁奴才,只让奴才照其吩咐做事,至于其他人,奴才并不知晓。奴才只有阿柔这一个家人,实在是……”陈焦远说着,一个三大五祖的汉子竟抹起了眼泪。  洛文珺只幽幽叹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  “走吧。”陆文湛对洛文珺和陆重夕说道,一双乌沉沉的眼眸看起来有些湿润,但那张柔和的脸上,偏偏又多了抹残忍的线条。  重夕不敢多做什么,赶紧跟着父皇和母妃往大门走去。  背后陈焦远的声音有些声嘶力竭:“皇上答应奴才的,定要做到!皇上若食言,奴才就是做了鬼,也要每晚出现在皇上塌边,皇上……”  一步出后院的门,陆文湛便站住了,陈靖赶紧过去扶,被一把甩开。  洛文珺以眼色示意一众人不要多事,亲自上前挽住陆文湛的手臂,柔声道:“皇上,臣妾听闻御花园年初新进了一些名贵花种,如今该是都开了,陪臣妾去那边看看呢。”  她娇唇微启,凤目含情,如丝柔媚如芬浪扑面而来,如此妍态,绝非世间男儿所能抗拒。  皇帝看着洛文珺倾国倾城的脸,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了下,点头道:“也好。”    这一去,直到天黑了,洛文珺才由徐福蓉扶着回了极乐宫,身上酒气扑鼻,一进门便卧倒在美人榻上。  “昭仪陪皇上饮了一下午的酒,此刻是醉大了,你们赶紧去熬些醒酒汤来。”徐福蓉吩咐道。  紫砚忙应着下去了,玉墨则忙不迭将洛文珺扶到内室去。  重夕拉着徐福蓉坐下,笑道:“有劳姑姑亲自送母妃回来,小厨房正做了虾仁粥,姑姑且在这坐会儿吃点宵夜吧。”  “不了,皇上今晚宿在凌霄殿,奴婢还得回去伺候。公主且照顾好娘娘吧,奴婢伺候皇上这些年,还没见皇上什么时候和一个妃子喝成这样。”  徐福蓉起身告辞。  重夕见她神色疲惫不堪,赶紧抓了把金瓜子赏了,又亲自送她出了极乐宫。  徐福蓉对皇帝极是照顾,大醉伤身,重夕知道母妃酒量向来不错,她都醉成这样了,皇帝估计已是不省人事了。  不过待她回到华音殿时,倒是忍不住笑了。  洛文珺已经换了睡袍,端端正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玉墨给自己梳头散酒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见重夕进来,便苦笑了下:“你父皇心情不好,母妃今天要是不装醉,怕他得一直喝下去,明儿上朝都成问题。”  玉墨笑道:“娘娘可是海量,哪是那么容易醉的。”  洛文珺脸上浅浅地浮着抹嫣红,轻抚了下脸,道:“虽如此,头还是有点晕了。”  玉墨眨眨眼:“奴婢去看看醒酒汤好了没。”  陆重夕待玉墨轻轻巧巧地出去关了门后,便偎依着坐到母妃身边:“遇上这样的事,父皇和母妃都很为难吧。”  洛文珺拍拍她:“母妃只是担心你。皇上,却是真为难。”  重夕知道自己虽是受害者,但关系到太后,也只能听凭皇帝的决定,不自觉间神情也带了缕惆怅:“大周高门大族经常通过互相联姻增强势力,对皇权形成极大牵制,父皇明面上虽不说什么,心内却是不喜的。这些年他也一直在努力培养寒族士子,可惜成效不大,大臣们不配合也罢了,太后竟也是这份心思。难怪那陈焦远说知道了幕后之人,父皇反是会为难。女儿在宫中一直隐忍做人,也是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卷进这些事中。”  “皇室家族,总归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洛文珺凝神看着镜中自己娇花般的面容,十年前清澈纯真的眼神,于年华间渐渐生出了万般风情,可那锐利的锋芒,却也是如针一样刺人了。她眨了眨眼,努力把那锋芒隐藏回墨黑色的瞳孔中,“这后宫女人,没什么心思,是走不上太高的位置的,可若心思太多了,也不是好事。尤其是太后,她动一下心思,只怕皇上要伤神许久。”  重夕总觉得心内很不是滋味,绞着丝帕道:“母子之间本该最亲密无间,皇上与太后又是曾经大风大浪里并肩走过来的,如今竟会成这般局面。其实太后为何如此着急,即便身系母家,郑家毕竟数百年的大家族,今年的状元又落在他们家,有些事慢慢来,总归会好起来的,这般操之过急,却是自毁城墙。”  “操之过急,自毁城墙……”洛文珺拿梳子蘸了香发散,一下一下梳着那头浓黑色的秀发,闻言只是轻轻一笑:“这操之过急之人,倒不知毁的是谁人的城墙。只是事情发生到你身上了,我这个当母妃的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母妃。”重夕拉了下洛文珺的手,被紧紧反握住,“却不知父皇要如何处置那陈焦远。”  洛文珺还未回答,只听得外面一阵“劈啪声”,她深深叹了口气,起身打开窗户,只见得柴房方向一大捧火光在黑夜中“腾腾”地往上冒。  重夕站在她身边,只觉得滚滚热浪扑过来,几个宫人已经在那焦急奔走,大喊着“走水了,走水了”。  玉墨推门进来,却仍是一副娴雅的神态:“娘娘,可是需要去外头避避?今晚风有些大,奴婢担心万一有个火星落进来便不好了。”  洛文珺点点头:“也好。”  披上件丝袍后对重夕道:“陪母妃去前院下盘棋吧,等下完了,大约这火也就灭了。”  “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也是干脆利落。”紫砚和玉墨拿着棋盘出去的时候,不知道谁轻声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