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两个小时,席桓木就将报告写好,饭也顾不得吃就和王明全一起骑上自行车去了公社。 以前梨树大队跟其他大队一样,需要办事也是赶驴车。这两辆自行车还是大队条件好起来,为了方便跑业务才想办法弄来自行车票买的。 这时候公社是集体办公,南北公社办公场所是一排平房,几间房子打通,再把十几张办公桌并在一起,就坐在一起办公了。 所以,等席桓木和王明全到了一看,嗬,屋子里全是人,而且还都是熟人。两人对视一眼,这些人动作够快的啊。估计也跟梨树大队之前想的一样,先到公社要到钱再说。 各大队队长、支书也是经常到公社开会的,所以大家即使不熟但也都相互认识,而且梨树大队这两年可是出尽了风头,各大队长、支书对这两人可是熟得很。 此时见着两人,就阴阳怪气地说道:“怎么?梨树大队那么有钱也来和我们这些贫困户争?” 其他大队的人也你一言我一语地嘲讽开了: “人家王队长说了,梨树大队人多,虽然梨子卖了钱但分下去也没多少,他们大队还是穷。” “呵呵,穷还买得起自行车?我们谁不是赶小毛驴的。” “人家可说了,那时为了跑销路,是为了集体和公家才勒紧裤腰带买的,不是私人用。” “我看就是想哭穷,把公社的钱先哄到自己口袋里才是真的。” “......” 公社书记的脸色已经黑成墨汁了,大掌在书桌上拍的“啪啪”作响,满是怒意地说道:“都给我闭嘴,当这儿是菜市场呢?灾难发生了,不知道安抚群众做好自己的工作,都跑到这里来瞎闹什么?要钱?我上哪儿去给你们弄去?我还想找你们要钱呢!” 大家都不说话了,心想,这要安排后续工作不就得需要钱么?反正公社要不给出个说法,他们今天就不走了。 见此情形,又见谢延升不停地给他们使眼色,让他们先回去。王全明心中直呼庆幸,还好听了席桓木的,要真按他们之前商量的,不但成了枪把子,还刚好撞到枪口上。 不过自己并不是来要钱的,王明全心里底气十足。对刚才其他大队的人说的话权当放屁,一点儿不放在心上。 清了清嗓子,“书记,我们梨树大队知道这次国家受灾,正是应该八方支援的时候。为了支援国家,也为了减轻县里和公社的负担,我们大队的干部和社员一致决定,我们大队自己出钱为受灾家庭修建房子。” 声音洪亮,字正腔圆。 其他大队的队长和支书都愣了,梨树大队怕是傻了吧,有钱也不要? 书记却一拍桌子,那力气大的,也不怕把手给拍肿了。 大声一喝,“好,好,好,梨树大队果然是好样的,这种没有私心一心支援国家的精神值得每个大队学习,放心,等我去县里开会的时候一定把这件事报给县里领导。” 王明全激动了,果然他们梨树大队要成学习榜样了,以后好处还会少吗? 其他大队心里顿时不是滋味,他/妈/的,梨树大队这不是傻,是大大的奸诈啊。 又酸溜溜的想着,要是自己大队有钱,也能像梨树大队一样干,又不是只有梨树大队才一心支援国家,有必要这样大肆渲染吗?还上报县里呢,真是小题大做! 书记看向席桓木,十分亲切地问道:“有具体的安排吗?” 席桓木赶紧把计划书给递上去。 书记看完,称赞道:“不错不错,很详细也很可行,这个我就留下,给县上的领导们也看看。”又看向席桓木,说道:“席小子,这是你写的吧,很不错,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席桓木谦虚道:“还是书记领导的好,不然梨树大队就是有心也没力。”这也不算拍马屁,公社书记确实在梨树大队申请专家来给梨树品种改良一事上出力颇多。 所以书记对席桓木这样说也是十分高兴的。心里不由感叹,如此年纪处事就这样老练,进退有度,不愧是席家人,现在席家又复出,席桓木的前途真的就像他说的那般不可限量啊。 席桓木又将计划书上的一些概念和步骤简单明了地解说了一遍,等书记完全明白了,就提出告辞。 还很体贴地说道:“发生这样的大事,书记工作很重,一会儿还要赶去县里,就不多打扰了,我们也要回去尽快做好后续工作,为公社减轻一点负担。” 完全一副一心为公,而不是着急回去看心上人的模样。 书记再次感慨席桓木这年轻人知轻重,知道现在事务繁忙,就不趁机表现自己了。扫了一眼一个个已经成了哑巴的其他大队负责人,“听听,这才是身为队长和支书该做的。你们还不回去开展工作,都赖在这里干什么?我马上也要跟谢副书记去县里了,要是耽搁了事情你们负责啊?” 一堆队长和支书找了个没趣,谁也不敢说要负这个责任,只能灰溜溜的走了。心里把梨树大队又狠狠骂了一遍,要不是梨树大队搞的这么“标新立异”,对比起来太难看,他们才不会这么容易就走呢,至少要从书记口里掏出一句承诺才离开。 现在倒好,公社什么也没承诺,只能等领导们从县上回来再跑勤快点。免得动作慢了,钱都被其他大队分光了。 等出公社办公室的时候,王明全昂首挺胸,得意非凡。再想想被训得像鹌鹑一样的其他大队的人,浑身就跟下河洗了个凉水澡一样,舒爽极了。 谢延升送两人出来,在席桓木肩膀上捶了一拳,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厉害。” 谢延升是大学生,因为结婚的事和家里闹了矛盾,就跑到梨树大队当个小小的支书。不过是金子总会发光,现在也成了公社副书记。而且他今年还不到28岁,谢家在延市也算不错的家族,等在基层磨炼够了,升上去也快。 再见故人,席桓木心里也高兴。谢延升算是席桓木真正认同的朋友之一。 席桓木和谢延升交好倒不是看中什么家世和前途。当初就算席家遭难,席桓木的骄傲还是在的。现在席家得以平/反,谢家就更不能比了。 主要是谢延升这个人,有能力不说,为人处世也是不卑不亢。席桓木能入团入党甚至当上支书,他都出了大力。而且等后来席桓木身处高位时,也并没有巴结讨好或是挟恩图报。 “听说你小子已经求婚成功了,结婚的时候可别忘了请我。”谢延升调侃道。 席桓木失笑,消息传得可真够快的,“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你。” 说起来,两人的经历其实有点相似。 谢延升也是家里老幺,没听家里安排,而是选择跟大学时的恋人结了婚。不依靠谢家,从基层做起,一步一步靠实绩升上去,最终得到了家里人的认同。 虽然具体情况有些不太一样,但席桓木觉得谢延升的一些做法还是很值得借鉴。 “结了婚就要担起责任,可要好好对待人家姑娘。”谢延升显然也是因为自身的经历才会多嘴提醒。 席桓木嘴角含笑,眼神坚定无比,“当然!” 前世他带着夏棉离开时,谢延升也劝了他几句,不过那时席桓木的心思被回城以及跟家人团聚的喜悦占满,也自负能得到家里的认同,所以并没放在心上。 尽管上一世他和夏棉的故事以悲剧收场,但席桓木还是感激谢延升的,这个朋友,值得相交。 而这一世,他必不会重蹈覆辙。 因为各自都还有一大堆事情,谢延升也没多聊,嘱咐了几句就回了办公室。 此时已经快中午12点了,王明全今天从凌晨一直忙到现在,没顾上吃饭,又想到席桓木还是病人呢,要是把身体饿坏了可不得了,就说道:“我们先去饭店吃点饭再回去吧。” 席桓木问道:“你带粮票了?” 王明全一拍额头,说道:“出来的匆忙,还真没带粮票。要不我们就点两肉菜吃?”肉菜不需要粮票。 席桓木好笑,哪有人只点两盘肉的?而且他还想早点回去呢,就说道:“算了,骑自行车回去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不过我倒是想买一只烤鸡回去给两个孩子加菜,要麻烦你等一下。” 夏建国有对双胞胎,今年5岁,很是可爱,是夏家的开心果,席桓木也很是疼爱。 王明全笑道:“理解理解。”这是要开始收买岳家人了啊,然后又说道:“今天高兴,我也买一只回去加菜。” 一只烤鸡要4块钱,要是平时王明全也舍不得。 两人到店里各买了一只鸡,席桓木又要了两只卤猪蹄,才返回大队。 回去的路上,王明全一直说着这今天发生的事,讲到其他大队的人脸色变幻时,就痛快的哈哈大笑。 “哎,只可惜再等一个月你就回城上大学了,以后就算回来也只是陪棉丫头回娘家了。”王明全叹道。 “那我就不去上大学了,反正名额还没报上去,换一个人就是。”席桓木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说的轻飘飘,王明全却差点一个跟头从自行车上栽下去,稳住后连忙问道:“小席,你说的可是真的?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席桓木也停了下来,先笑道:“您可慢点,摔倒了我可不好跟队里人交代。”然后才说道:“当然是真的,我从不在正事上开玩笑。不过动作要搞快点,月底就必须报上去了。至于人选,我倒是推荐薛定,之前选的时候除了我就他票数最高。”薛定也是队里的知青,比席桓木还早来一年。 王明全终于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了,但仍是震惊了半天,才说道:“薛定倒是没问题,毕竟他这几年也是队里的积极分子,之前为梨子跑销路也没少出力。但是为什么啊?因为棉丫头?你可以带她一起走啊?”真是想不通。 席桓木笑笑,“有这个原因吧。不过最重要的是,在梨树大队6年,就这样走了我也舍不得,总得为大队再做点事,等这件事做完了,明年我再上大学也一样。凭着我们大队的表现,还怕明年没有名额吗?” 冠冕堂皇的理由必须要有,不然夏棉就该成被议论和指点的对象了。 王明全不由问道:“什么事?” 席桓木笑道:“先保密,等这次地震的事了了再说,反正是对队里有利的事。” 既然席桓木这样说,王明全也不问了,只感动地说道:“我代表全梨树大队的社员感谢你,为了我们耽搁你一年的前程。你放心,就算豁出去我这张老脸,明年也一定给你拿个名额回来。” 席桓木笑笑,明年就不需要名额了啊。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只催促道:“我们快点回去吧。” 总算走出了改变的第一步,将上大学的名额让了出去。 他并不是因噎废食不去上大学,也不回城。 虽然以他现在的知识储备确实没必要再回学校。 但他知道,要想走得远,就得有拿得出手的学历,这就是社会的现实。 而只有走得远,才能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让他和夏棉按照自己的意志生活,不看其他人的脸色。 之所以放弃今年上大学,只是为了有更充足的准备,不再毫无防备地回到被席家掌控的范围。 接下来就该准备他和夏棉的婚事了。 前世,因为时间紧急,他们的婚事也办得匆忙。今生,虽然他也急着快点定下名分,但一定会准备充足,不留下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