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走了,昴日听了朝阳的话,连万花殿的门都没进来就转身走了。
朝阳在屋檐底下坐了一会儿,愈发觉着万花殿变了。也不知是自己变了,还是万花殿变了。
她走到听木的旁边,看她枝繁叶茂好不快活。
朝阳在旁边坐下,问道:“听木,你想云淞么?”
听木没有及时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不知道,反正以前每天都是这样过的。”
朝阳没头没脑地接了句:“可我很想玄星。”
“想起他的人,他送我的东西,他为我做的事情,就想见他。”
像以前文易真在外面受了欺负就会回家找朝阳一般,朝阳眼下十分想找玄星。
下了决心,她起身拍了拍裙子,道:“我要去找他。”
听木忽然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朝阳轻耸肩膀:“很快吧!”
其实她没了神骨,已经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来了。
朝阳没去过妖界,眼下身上也没有灵力,玄星给的龙骨扇更是不知道在哪儿。全身上下,就只有云淞以前送的那张弓。
于是她去了云淞原来住过的地方,取了挂在墙上的那幅画,带着画去了司命殿。
司命正匆忙往外赶,见到朝阳后猛地停下脚步,“你……”
朝阳淡淡道:“哦,我来送你一样东西。”
她把画递给司命,“在她房里看到的,挂了许多年。”
司命展开卷轴,是一幅万花丛中的背影。他想起第一次见云淞的时候。
如今众人只觉着自己是在云淞历劫时同她相遇的,其实不是。他们的缘分要早于那时,早在陈青隐这个名字第一次结道缘时,便就起了。
那时他不过是个受山里的道长养育多年的弃儿,去山里采药时受到了黑熊的攻击,被一个姑娘所救。
那姑娘不留姓名也不说话,转身离开时,脚下开遍了花。
从那时起,陈青隐下定决心修道,为的便是找到这位神女。
司命抚摸着画,低声问了句:“我骗你,你为何还要给我送画?”
朝阳不大想跟他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不想对你说实话,可我也编不出谎话。”
不过是念着万花殿今后不一定会有神在住进去,既然知道这画的主人是谁,便物归原主罢了
不过是念着有情人的一片痴心,将画还给他做个念想罢了
不过是念着不管目的如何,这么多年的照顾都是真的罢了。
司命忽然笑出声,将画卷好,道:“你是云淞本命真身造出来的,同她不仅仅只模样像,性子也很像。”
朝阳听着他这话,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烦躁,人人都说她像云淞,她几乎没了自己的特征。
司命声音转弱,低声地道了句:“重情重义。”
朝阳想笑,说云淞冷情冷性的是他,说云淞重情重义的也还是他。
照样也不想再跟他废话,直接道:“我来是要跟你去妖界。”
司命明显愣了一下,问道:“为何要去妖界?”
朝阳道:“玄星愿意护着我,我自然也要护着他。”
司命迟疑了片刻,道:“他不会有事的。”
朝阳递了个疑惑的眼神,司命道:“云淞……她犯了错,是天界要罚她。”
玄星不过是在天界找上门时在一旁趁火打劫罢了。
只是先前想要朝阳帮忙,便隐瞒了这些事情,挑着严重的说。方才受了她的指责,眼下也没脸再继续扯谎了。
朝阳皱了皱眉,“她不是已经堕妖了么?天界何时能管妖后了?”
司命道:“云淞堕妖之前,打碎了琉璃盏,盏内的浆液落至人界,导致大雨倾盆,引发垮山,埋了人界一座城,城内三千九百七十二人无一生还。”
朝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哪座城?”
司命顿了顿,“广域城。”
“可真是……”朝阳自心底生出一股愤怒,愤怒到极处又生出一股厌恶,“总是你们,总有你们!”
司命避开她的眼神,十分抱歉地道:“对不住。”
朝阳忍耐着心底的愤怒,咬牙切齿地道:“人界三千九百七十二条性命,她能如何恕罪?!”
说完,她往外冲去。
司命连忙拉住她,“朝阳,你冷静点!”
“冷静?!”朝阳甩开他的手,“听到云淞堕妖时你冷静了吗?瞧见云淞倾翻琉璃盏时你冷静了吗?得知玄星给妖界下了战书你冷静了吗?”
三个问题问得又急又气,砸得司命哑口无言。
“你如今站在这儿跟我说冷静,不过是因为这一切你都不在意。你不在意我,不在意广域城。”朝阳气得发抖,“可广域城里,有我悉心照顾了十五年的孩子!”
司命拦着她,“你如今灵力低微,根本去不了人界,更去不得妖界!”
朝阳深呼吸两下,一手抚向心口,五指成爪,缓缓从心口掏出一片金鳞,“玄星会带我去。”
“司命,我今日还愿意叫你,为的是你曾待我的那两分恩情。”朝阳闭了闭眼,“你和昴日常说我不懂事。我是不懂事,可我明白,神也好,妖也罢,一个人不会占尽所有好事,我身上的所有好处也不会都被你们得了,我在意的东西也不会尽被你们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