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尚未正式开始，爆粗口、体罚，甚至闹到了人校领导办公室……杨浩认为，自己辉煌的戎装生涯基本划上了句号。　　　　短短半天内，陵工大贴吧的现场视频贴已经被顶了两百多楼，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过的学生原本只想抓拍两个女生鼻尖对鼻尖罚站的滑稽场景，不想顺手捞了个全程高清无.码的意外收获。　　　　视频里娇小缩瑟的沐白依六神无主地捂着脸，更显得杨浩凶神恶煞。更有苦难言的是，惩戒的理由是他拿来立威的，本就站不住脚。军训前领导开会强调了多少次？点到即止，点到即止！他倒好，真点到了，才止！　　　　杨浩被上级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告知具体处罚措施还在研究中，接着就在小黑屋里蹲了一天。也不知道沐白依现在怎么样了，被团长带走以后有没有添油加醋……一想到那只惊弓小白兔，杨浩止不住地冒冷汗。人不可貌相，他怎么就这么眼瞎，谁说大学新生好唬来着！　　　　“咚咚咚。”这么礼貌敲门的没别人了，杨浩急不可耐地抬头：“师兄，怎么样了！！！！”　　　　归翎神色莫辨：“没见到人。男朋友护得严实，去医院照脑CT了。”　　　　杨浩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脑CT？？？”半个巴掌还能扇出脑震荡来？　　　　归翎：“以你的力度，也不是不可能啊。”他趁着工作的间隙赶来，没空跟这位意外重逢的师弟绕圈子，“不过姑娘人挺好的，路上反复跟政委强调，是她还不适应纪律，不怪你。”　　　　杨浩难以置信。　　　　归翎本来还想提醒他，小姑娘虽然意外地善解人意，但男朋友似乎有点背景，不太好对付……转念一想让这愣头青吃个教训也好。当年自己去综合大学带新生，连男生都不敢踹，你小子还甩人耳光？走过场的流程动真格，部队待久了人都犯傻，你不当典型谁当典型？　　　　————　　　　沐白依一路没给许岷什么好脸色。　　　　得饶人处且饶人，更何况她原本就有求于人。杨教官轻描淡写的一碰根本算不上什么体罚，还能让她免去军训之苦，沐白依盛怒了两秒钟立刻转为狂喜。然而许岷这个猪队友……　　　　早起罚站不见人影，部队军官和校领导前来嘘寒问暖他倒是全程陪同。亏她前两天还觉得这小鲜草年纪小、心眼直，直个屁，花花肠子比人杨教官还多！　　　　许岷绷着一张稚气未脱的小白脸，有模有样地跟前来了解情况的老师交涉。沐白依软软说了句“不怪教官”，就被他推到一边休息。沐白依生怕他把事儿搞大，赶紧趁着他不注意的间隙溜到一名体育部老师旁边：“老师，我能去看看杨教官吗？”泪眼汪汪，“都赖我，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其实杨教官真没做错什么。”　　　　封度心说这姑娘比她男朋友讨喜多了：“我同事已经过去了。放心吧。”　　　　沐白依懵里懵懂地问：“那杨教官还能继续带我们吗？”　　　　一句话问住了封度。他扭头看了看装成大人模样的许岷，将沐白依拉到一边：“部队纪律森严你是知道的。今年军训又跟以往军校合作不同，全是正规军上阵，一旦背了处分，杨浩今后……”　　　　沐白依狂摇头：“不行不行，不能让杨教官背这个锅！”　　　　封度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归翎啊归翎，我帮了你师弟这么大忙，下回那拉姗请客，你要懂得适当回避才对啊。　　　　————　　　　第二天，沐白依准时归队。　　　　军训伊始的两天是操场全体大集训，沐白依起迟了，茫茫绿海中找不到队伍，手机又没带，正顺着各个方队的牌子找“一团四营三连二排”，头顶上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咳，在那边。”　　　　沐白依讪讪地跟着杨浩找到方阵，穿越姑娘们的窃窃私语填补了宋雨澄左手边的空位。过了一会儿杨浩也走了过来，众目睽睽之下实在没好意思开口，提溜了两回又绕到前排去了。　　　　湮没在绿海中的最大好处就是方便讲小话。昨天沐白依一整天没露面，但完全不影响她一战成名。来自主席台的指令准时从大喇叭里响起，站在最左边的沐白依正目不斜视地列队，隔壁方队悄声传来：“哎，沐白依！你是沐白依吧？”　　　　四五个站在边上的姑娘，一脸八卦地冲她发射目光。　　　　前排的宁岸也听到了声音，告诉她：“马哲院的。”　　　　沐白依不太想理，但刚进校就把周围人得罪了个遍似乎太任性了点。于是淡漠地点头：“嗯。”　　　　“你们教官跟你道歉了吗？”　　　　沐白依：“……我昨天回来得晚，早上刚见到杨教官。”　　　　“听说你男朋友认识军队领导，我们都以为你们教官要受处分了呢。”　　　　“你男朋友昨天特地来方阵找目击证人，真的好帅啊。”　　　　沐白依：“……他，还行吧。”怎么着，还想当着正主的面挖墙脚啊？　　　　“哎，真羡慕你。”一个姑娘把脑袋架在同伴的肩膀上，两人亲亲热热地一唱一和，“男朋友太Man了，哪个院的呀？”　　　　果真敢情是冲着许岷来的。沐白依兴致大减，假装看不见自家方阵也纷纷竖着耳朵，没好气地说：“很羡慕吗？你也被甩一巴掌试试？”　　　　笑靥讪讪收回。此时主席台上的指令正好实施到方阵附近，众人在教官的指点下列队，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很快排得头昏脑胀。　　　　“好。今天列队的时间是昨天的二分之一，这说明一天的训练卓有成效！”远远可以看见台上某某中校捏着话筒指挥微调，“我们先进行基础动作的巩固。全体都有，稍息，立正！”　　　　……　　　　虽然上辈子军训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但拾掇一些基本要领还是没问题的。即便这幅皮囊的身体条件实在一般，错过了第一天集训的沐白依没费多大力气，还是坚持跟上了节奏，不仅前后左右等着看笑话的女生有些惊讶，就连杨浩都不避嫌地跑过来：“不舒服就早点说，不用勉强。”　　　　知道是关心，但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不过沐白依还是挺高兴，挨个巴掌给个枣，双方都很懂这个道理嘛，接下来的半个月不用愁了。她顺杆爬：“没事，我会加油，请教官放心！”　　　　杨浩怎么敢再小瞧这摇摇欲坠的小身板，万一倒下他这身军装当场就能扒了：“量力而行，量力而行。”　　　　一个小时后太阳已经兴高采烈地挂在头顶，杨浩在方队四周来回转，心思不住往沐白依这边走。姑娘训练得满头大汗，他也跟着额上冒汗；姑娘十分积极地配合动作，他简直怕了她的积极，脑子咕噜咕噜全是跪求消极懈怠的念头。　　　　沐白依不傻，杨浩看宝似的表现正中她下怀。大集训有领导坐镇没法偷懒，等过两天分队列练习，请假什么的就理所当然了……　　　　好不容易坚持到中场休息，众人也不管场地干净与否，一屁股坐到地上。沐白依拿着帽子扇风，杨浩又溜溜达达地过来，一个负手俯身：“感觉怎么样？”　　　　四周的目光瞬间聚集了过来。　　　　沐白依扬起脑袋：“还行。”尚未看清杨浩的神情，没想到一瓶绿茶伸到眼前，“教官您太客气了。”　　　　杨浩顺势坐到她旁边。操场集训中的行列间距至少两米，这下没人听得清他们说话。“昨天的事，我还没跟你道歉。”　　　　沐白依看着他真诚的黑脸，心里突然冒出了点愧疚。据体育部封老师透露，杨浩毕业进部队不过第二个年头，根本还是个不通世故的老实军人。杨浩帮着拧开瓶盖，她喝了一口，眨眨眼：“杨教官，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一定会按照要求认真训练的。”　　　　杨浩心想，你讲理没用，我上级不讲啊……不过女孩宽慰的笑容还是令他放心不少，两个人傻傻地坐了一会儿，他很快站起来，慢慢走到别处。　　　　真是个傻小子……看着他不告而别的背影，沐白依很想笑。这黑脸汉子半天憋不出个话，本性还是肉眼可见的靠谱，军校出来的男生往往给人这种安全感。　　　　比如归翎。　　　　心里猛地一抽。她又忍不住想起老家陵园前的那场擦身而过。从Q省回来后她不是没有找过归翎，但是军校信息通常不对外公开，加上归翎入学那会儿网上公示制度尚不完备，各种能想到的途径她都搜了个遍，全然找不到这个人的任何信息。　　　　面对一无所获的搜索页面，她真是又气又怨。虽然没指望归翎跟学霸资质沾边，但是这人未免太不争气了，一点获奖履历都没有，万万没想到在信息畅通无阻的当下，她一个电子信息领域的博士在读生，想找个人居然这么困难！　　　　十点多的阳光有些晃眼。沐白依把脸埋进膝盖间。周身被九月的微风和年轻的气息包裹着，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在这样怡人的氛围下，如此想念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