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猪头喉咙里发出低声的咕隆声响，像是野兽在爆发前的准备。

顾离人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因为她在受到惊吓的下一刻发觉面前的人面并非活人，而是一张脸皮一张贴在木桶上的死人脸皮。

再仔细看外头景象，那个木桶被扛在肩头，上面满满贴着的都是人脸，男女老少皆有，美丑胖瘦概全。乍一看之下，甚为惊悚，要知道贴满这一个木桶上的人脸必须要杀十余个人才行，摆在顾离人眼前的是足足十余条性命！

扛着人脸木桶的是一只似牛似熊的妖怪，身躯庞大，肩膀耷拉着，有点驼背。长长的獠牙凸出，黏腻的口水哗啦啦从嘴边挂下，正在四处寻找树林中的猎物。

顾离人心道：这人脸怪嗜杀成性，但是蠢笨没有脑子，思想就像野兽一般单纯。眼下问题在于我被困在这树洞里，冲出去定然要被发现，逃又逃不快，迟早要被追上但若是继续留在树洞里，等晚上复杂的气味消散了，迟早会被妖怪闻到发现，应当如何是好？

正在焦虑之时，小猪头将干草堆的一坨烂泥糊在了顾离人的脸上、身上。

顾离人正要问他在做什么，这一把烂泥臭烘烘地还带了点骚味，十分不好闻。但转念一想，小猪头实际上在帮她隐藏人类的气息，于是放下心来。

“谢谢你，小家伙。”顾离人道。

两个人躲在树洞里直到天黑，顾离人饥肠辘辘，那人脸怪似乎已经远离，顾离人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四周漆黑异常，终于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后要起身，却发现被人压住了胳膊。

低头一看，是那只小猪头正在枕着自己的胳膊睡觉。

顾离人小心翼翼地抽出胳膊，揉了揉酸麻的手臂，她要回去和云中君等人碰头才能活命。至于小猪头……

等她带人回来再解救他。

这样打定了主意之后，顾离人钻出树洞，四下张望没有发现木桶怪之后顺利下来，双脚落地，却听见了异常的响动。

“嘎吱”

是树枝被踩裂的声音，就在顾离人的背后。

顾离人心道糟糕，该不会她眼瞎了没有看见木桶怪就在身后罢？低头看月光投递过来的影子，果然瞧见地上是一道巨大的影子，就在她的身后，不用回头便知道木桶怪正在背后虎视眈眈地瞧着她。

木桶怪比想象中的聪明，它躲在了树木后头隐蔽身形，等着自己自投罗网。

顾离人冒出了一头冷汗，打肯定打不过，跑也跑不了，难道她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

“这是一个梦。”云中君的声音忽然冒了出来，“你在梦里，醒了就没事了。”她说。

顾离人顿住脚步，这真的是梦吗？面临生死绝境，她的的确确想要这是一个梦，但她还是会害怕，还是会颤抖，四肢已经因为恐惧而动弹不得，眼见着木桶怪就要把自己抓走，然后像是剥橘子皮一样把自己的脸皮剥下来，用水洗一洗或者是直接血淋淋地贴在残破的木桶上，和其他不知道来自于何处的人脸一样变成吓人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

顾离人长叹一声，就算是自己想要说服自己这是个梦，但自己说服不了自己的结果就是还在这里。

木桶怪朝着她伸出巨大的手掌，它的一只手可以将顾离人的脑袋包住，捏碎头骨不在话下。

顾离人全无办法，闭上眼睛等待着命运的结局，口中喃喃念了三个字：“云中君……”

这真的是梦吗？

宋家大船之上，水浪冲拍着船只，大船在海里晃晃荡荡，让人头晕目眩不住作呕，

金公子苍白无力地躺在椅子上，在他面前陆云深一脸严肃地看着朱大夫和小吴。

“顾画师已入了第二层梦，如果她在梦里死去，而且在死的那一刻还是没有意识到这是梦，那会如何？”金公子问。

朱大夫懊丧地答：“她会永远沉睡不醒，进入第二层梦境的解法只能是让她真心实意地相信那是梦境而不是现实，除此之外，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将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金公子蹙眉：“若做梦的人昏睡不醒，入梦的人当如何？”

朱大夫：“也会一同困在梦里。”

金公子顿了顿：“那岂非也很危险？”

“十分凶险。”朱大夫摇头，“云中君已经救了你们二位，现在还在顾画师的梦里，她这样义无反顾甘心冒生命的危险去救人，公子你可知道为何她会如此？”

金公子抿了抿唇道：“我不知。”

朱大夫喟叹：“只希望她能尽快唤醒顾画师，两个人能早点出梦。”

金公子幽幽道：“或许他们俩都出不来了。”

这也未尝不可。

陆云深朝他一看：“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