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八回:又遇纪公刘,正萡的担心(1 / 1)遗梦蓝桥首页

微蓝穿过假山,闻着桂花香,木木地坐在院落回廊的暗处。院落里静悄悄的,可能丫头们都去别处伺候了,月光和星子的光辉撒下来,还别有几分味道。    “你倒是清闲,”由暗处渐渐走出一个人来,靛蓝色青花长衫,一双桃花眼发亮,只见他一勾唇,“别来无恙啊,堂六小姐?”说着丢来一个青花小瓶。    微蓝瞧见有人打乱她清闲一会子的计划,不禁有些恼怒,可见是纪公刘,又觉着他是来责备自己的,是气不打一处来,然而来人似乎还给她带了什么伤药,她只得压下脾气,“却道天凉好个秋,我怎地不能清闲一番?”    “听说你的事,今早东窗事发了?”纪公刘也不怪罪她不识礼数,又扔了个垫子到她膝上,“刚刚找丫鬟要的,知道天凉,还席地而坐。你亲人不在身边,还不好好照顾自己。”    微蓝也不推辞地接过,一个眼波挑过去,“纪大哥哥莫不是喜欢我?你我非亲非故的,何必管我这许多?”    “哈哈,怎么会,不过是……代故人的举手之劳,这金疮药是给你姐姐的,听说她手掌都划破了?还是为了护着你,你莫不是一点表示也没有?”视线又投射到微蓝的戒指上,三色的戒指莹莹地闪出些细微的光。    微蓝暗暗一想,接口:“我……我没能想……”    “我瞅着你那堂姐对你极好的样子,兴不得把人家对你的好,做理所当然。”微蓝点点头,纪公刘所言确实有理,她竟是只在考虑自己。及目见纪公刘目光灼灼地对着自己的戒指,思索一番开口。    “在家中与四哥关系甚是寡淡,虽说几位哥哥都待我极好,”微蓝斟酌着开口,四哥走之前交代得是,一趟生意?甚至透露出是会性命攸关的生意,那么这纪公刘会不会是知道什么呢?    “他是个不错的少年郎,照拂你,也不过是个顺手,若你硬是要高估自己的魅力,那我……”纪公刘一挑眼尾,魅惑一笑,“也没法子。”    多半是许久没看到男人能这样行事,微蓝一时被唬住,慌忙侧脸,脸上一烫,“没有就好。”    纪公刘哈哈一笑,换了话题,“你的手链很是别致呢,这似乎是狼牙?”    微蓝调整了情绪,不置可否,“是又如何?”一串还有些老旧的链子而已,洛明德也没能清楚告诉她为何要戴着,或许?她抬眼看了看纪公刘,似要向他索取答案。    “这样个头的狼牙,可能是从狼王嘴里拔得罢?”纪公刘又仔细看了看,状似无意地说,不等微蓝消化完狼王这个概念。纪公刘一手把那链子抢过去。    “你,每次说话便说话,抢我东西作甚?”微蓝自然不快,可几次接触下来,也摸到了些纪公刘的性子,不争不抢,静静等着他。    纪公刘自怀中取出火折子,橘色的火光照得那链子昏黄不少,他拿着那链子,一颗一颗地用手磨搓着,突然一停,火光更近了些,忽而察觉到微蓝还在持续地观察他的一系列行动,纪公刘淡淡咧嘴,“洛妹妹不若把这链子借我些时日?在下倒是有些感兴趣,”一手已经把链子往怀里送了送。    微蓝一把抓住纪公刘的手,“我阿爹说,链子切不可离身,不过……”谨慎地看了眼纪公刘的神情,“你若信我,还是有些别的法子。”    纪公刘鼻息一哼,“我父既与我公刘二字,自是意笃,你还疑心我不还你不成?”    微蓝见他一脸不忿,笑着说,“那你去厨房寻个团,或个什么可拓印的来,这链子我摸过,除了有些火烧的痕迹,唯有一颗狼牙上有一刻迹,你能帮我查到,也好。”    纪公刘这才松了神色,倒还是要刺她一句,“难怪你哥说,女人就是麻烦。”    纪公刘动作很快,看来身手矫健,拓完后,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几分认真,一扫玩笑之意。“多谢,”纪公刘郑重道谢,微蓝想要得寸进尺,含笑继续问,“纪大哥哥,我四哥的近况,你知道吗?”    纪公刘突然一僵,左顾右盼起来,又深深看微蓝一眼,启齿半天,“他……”    微蓝一呼气,“如果你不想告诉我也就算了,纪大哥哥身份特殊,四哥与我虽不亲,到底兄妹一场,我只望着他平安。”纪公刘闻言眉头一锁,背过身去。    “蓝儿,你在吗?”    由远及近地传来一声呼喊声,伴着一阵极快的脚步声,纪公刘一惊,忙道:“我也望着他平安,此事容后再议。”闪身不见了踪影。    “丫头,喊你怎么不听呢!”正萡语气慌张,带着几分责备,微蓝呆呆地抬头,黑夜中,正萡的一双眼,黑白分明,“还坐在这地上,不凉吗?”正萡一把拉起微蓝,隐忍地说:“你这样,如何不叫我们担心?”又低头,很是珍惜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提在空中,“贝姑娘与你的,她说,戴着不仅能活络血脉,通体舒畅,还能延年益寿,福寿绵长。”    微蓝一掸眼,无甚情绪地说:“有劳哥哥,带我向贝姐姐问好了。”她不知道怎么问,这情形看,正萡还是没能认命,去放弃贝柒柒?    “蓝儿,”正萡扶正她的肩膀,这时的正萡已将将十六七,不过两三年没仔细看过,他已是整整高过微蓝一个头去。微蓝需要仰视,才能看到他深锁的眉。    “哥哥就在京都,你有什么委屈,有什么怨恨,哥哥帮你处理,你不要凡事都自己忍着,受着……”正萡语音低低的,或许只有血脉相连,才会叫他这样感同身受,微蓝正想告诉他早上的实情,却不意他一拳捶在一侧的红漆木柱上,“我真是越来越发现,自己有多无能,做不成自己想做的事,连妹妹都护不住。”正萡情绪越来越激动,抱着头渐渐蹲了下去。    “五哥哥,……你别难过,……会好的,都会好的。”凡事不能强求,其实微蓝想说这些,之前她进京都洛府时,寻了好久的贝柒柒给她的药包,想来是正萡拿走用来睹物思人的,这次,贝柒柒新做的荷包又回到她手里,她还有些怅然。    蹲下的正萡无助地抖动,刚硬的脊梁一时也僵立在那儿,微蓝闪动了睫毛,抚一抚正萡的头顶,“哥哥以为,妹妹是那么好欺负的吗?不过是给肖家一个面子罢了。我若是一早让人觉着悍如猛虎,后面的日子,也就不好过了。哥哥,莫要忧心了,你若对目标够坚定,目标也会对你坚定的!”    正萡茫然看微蓝一眼,像一只迷失的羔羊,又渐渐直立起自己的身体,“目标?”    “哥哥一点点来好罢,比如今年可在御林军中,得个什么新的头衔?贝姐姐那儿……恕小妹直言,贝姐姐那儿的阻力,可远胜于阿爹,”算起来贝柒柒已经十九了罢?不说有没有人像贝柒柒求亲,就当日和今天的情况,贝柒柒都不像是会对正萡有情的样子。    “是啊,徐徐图之。”正萡点点头,“我也是越活越回去了,倒要让妹妹替我忧心,那……”    暗处“咔擦”一响,正萡一个激灵,抽出随身佩剑,大喝一声:“谁?出来!”    一个不稳的身形踉跄进来,手里还半端着壶酒,随时就泼洒出来的样子,微蓝眉毛一抖,这个纪公刘,就在这看戏呢?压下气,猛瞪他一眼,拽了拽正萡,“一个醉鬼而已,哥哥,咱们回罢。”    正萡凝固的肩膊一松,声音稳了一个度,“原是纪兄,”说着果断收回了佩剑,一手把微蓝往自己身后引。    “呵呵,这美人是……?”纪公刘碧丝一般的眼,又是直白地勾一勾,正萡见了,抱拳一礼,又把微蓝往后藏了藏,“正是小妹,若无事,纪兄下回再聚。”    “正有此意,”纪公刘一转身,挥了挥手,“洛兄随意。”就慢慢隐在夜色里。    正萡看了微蓝一眼,又努力地想看到微蓝眼睛里一般,“蓝儿……”他停住话语,“以后离他远着些,这位纪公子可没什么好名声,我们不要急急赶上去找这种人家。”    微蓝“噗嗤”一笑,“哥哥这么想我?”    正萡却不改认真神色,“你们早就认识,是不是?”语气笃定,没有一丝不确定。    微蓝也不想瞒他,“的确。”    “一个月前,我们御林军的田教头倒是频频提点我,我原也未曾多想,结果休沐日,一群兄弟喝酒,半醉半醒间却硬生生撬出这纪公刘三字,要说我们家与纪家本就没有交情,更何况南郡地远,阿爹还真是无法结交到这些个贵人,……我本是不信,结果今日,肖家倒是没将我安排在洛家席位上,那身边的都是执金吾的人,这些本都没什么,可那纪公刘,分明是看你离席才跟来的,叫我如何不多想?怎能不忧心你在京都情况?……蓝儿,告诉哥哥,你这几年,到底过得是什么日子?被打了还忍着,痛极了还不掉泪,我从前的妹妹,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纵是小姨欺负你,你也毫不手软地应对,为何来了京都,就是这般样子?”    一大段话说得微蓝很累,正萡自然也知道,“我说这些话,也不是要给你添堵,万事有哥哥在,就是你不要……不要委屈自己,那纪公刘,真算不上良人,整日眠花宿柳的,出入烟花之地。我还听说,他家美貌的丫鬟,许多都是横着抬出去的,还多半是有孕的。”    微蓝倒是一惊,天啊,这纪公刘把自己抹黑得够厉害的,可问题又绕回到这儿:纪公刘和她有私?开玩笑吧?然而正萡当真是这么以为,并且极力在劝慰他“陷入苦海”的妹妹。    微蓝百般解释,正萡才信了几分,当然微蓝没告诉他,四哥和纪公刘似乎认识,也没敢说他那攸关性命的生意,至少过了眼前就好。    微蓝走回席上的时候,正萡还亦步亦趋地跟着,蕴笙和娇娇已经安安静静地坐着,“蓝儿姐姐迷路了罢,妹妹说要陪着你去的,你还要逞强呢。”娇娇见她回来,扬起笑脸说到。    “嗯,确实迷了路,正好遇见我五哥,便一起回来了。”微蓝眼不慌,心不跳地接口,仿佛一切就是如此,顺理成章。    正萡踱过来亮了个相,便想回自己的席位,正要告辞,荀氏捋直自己身前的腰带,满头珠翠晃了晃,笑容可掬,亲亲热热道:“这孩子,生得真是英俊潇洒,我若是有亲闺女,铁定要嫁给你!”荀氏声音高亢,在座的,听得都是真真的。    吴幽自卑地低下头,把自己埋进碗里,好让人看不出她此刻的窘迫,她的嫡母荀氏惯来手段凌厉,庶字当头的,她是唯一一个,怕也是最后一个。    正萡心头一紧,瞬间明白荀氏意图,暗自筹措,他本是不善应付这些,又极为厌烦,故而冷淡地很,“谢二舅母。”然后微笑不语。    荀氏见正萡兴致缺缺,也不多言,对付着说了些趣事,也就这样糊弄过去了。这时,洛二夫人出面救正萡的场,“二嫂莫要眼馋,我当初看了蓝儿,都想着能不能做一家人,奈何我家这情况,只能暗自叹气喽,”说着笑眼看微蓝,“有这孩子在,感觉就多了个小女儿,贴心得紧,……可二嫂也莫怪蔓蔓鲁直,人和人罢,看得是个缘分,萡哥儿的缘分自远不了,我们还是顺其自然得好。”    荀氏忍了气,“不过玩笑话,三妹何须如此?”    正萡烦躁地递给微蓝一个眼神,这有些荒唐的一晚,才终于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