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孟青宁单手托腮坐在桌前,与他相对而坐的正是寒山。
烛光昏黄,气氛微妙,过了许久,孟青宁道:“我睡床,你打地铺。”
寒山闻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腿,道:“我是残废,打地铺不合适。”
“那怎么办?反正我不想睡地上。”
寒山眼珠一转,促狭笑道:“要不,咱们一起睡床?”
“放屁!”孟青宁在桌下的腿顺势一踢正中寒山小腿迎面骨。
寒山弯腰揉腿,讨饶道:“女侠饶命!”
到睡觉的时候,孟青宁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寒山身有旧疾,先前发作也是因为淋雨受凉,想到他那日奄奄一息的模样,孟青宁决定今晚还是她打地铺好了。
她帮忙搀扶寒山,让他睡在床榻上,正准备抱被子下床,却被寒山揪住被子一角,他认真的看着孟青宁道:“地上凉,对女儿家不好,再者被褥就一套,咱们这样睡一夜肯定会生病。今晚都睡床,我发誓不逾矩。”说着竖起指头就要盟誓。
孟青宁想想也是,寒山都那样了,即便有心也无力执行,何必委屈自己?便道:“这有什么,盟誓大可不必。”
就这样,两人躺在一张床上,虽然彼此都奔着纯睡觉的想法,但不知何缘故,心跳一直加速,孟青宁闭上眼装睡,寒山却贪婪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睡颜,呼吸越发粗重。
孟青宁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身体开始发酸,她小心翼翼的翻身,生怕惊醒寒山。
“你没睡对吗?”
寒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右手虚抬着,借着月光描摹孟青宁的背影。
“嗯,睡不着”孟青宁翻身平卧,舒了口气,又道:“咱们聊聊天吧。”
月华清幽,像一层朦胧的银纱,把人的眉眼照的如水般温柔,寒山的脸一直偏向孟青宁这边,闻言道:“你想聊什么?”
孟青宁道:“其实我一直挺好奇,作为将军府嫡长子,你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缘何你与将军的关系势如水火?”
寒山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却又问了另一个问题:“你听过一棵梧桐的故事吗?”
“没听说过。”
“从前有一个人,他得到了一棵梧桐树苗,送树的人说,这棵树苗得日月之精华,将来必然能成为神树,招来鸾凤筑巢。于是他欣喜的把树苗种在庭院里,浇水施肥,精心呵护,然而一年一年过去,梧桐长得枝繁叶茂却始终不见鸾凤筑巢,那人很生气,觉得送树的人骗了他,从此以后,那人再也不浇水施肥,任由梧桐自生自灭,看着它被虫蛀,被火烧,被人砍伐,后来······”
“后来如何?”
“后来在一个雷雨天,上天降下神雷,击中这棵奄奄一息的梧桐,梧桐因此脱离凡体飞升成神。成神后,天帝问他,种树人该赏还是该罚?你猜它怎么回答的?”
孟青宁完全被他勾起了好奇心,问道:“怎么回答的?”
寒山答道:“它说,不知道。”
故事讲完了,两人各有心事,都很沉默。这个故事表面说的是树,但其实说的是寒山自己,他就是那棵被人遗忘的梧桐,而寒将军就是那个有始无终的栽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