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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问顾石是什么使她对周遭漠不关心,那一定是她的遭遇,讨好别人不能使自己过得更好,这是在她母亲那儿学到的,默不作声不会使你过得更坏,这是她在孤儿院学到的。  与此同时,卫途深感到迷茫。他可以装作听不见学校的流言蜚语,却无法控制自己去想将来。以前的他没有未来,因为他不需要去想这些,父母虽然不怎么管他,却为他铺设好了一切;现在的他没有未来,是因为他什么都做不了。  仔细想,其实现在这样无人问津的他与以前并没有什么差别,无非是有钱花和没钱花罢了,同样的是,他毫无目的地活着。  姨夫给的1000元钱他全给了狗爷的父母,毕竟在他们家住了好久,虽然狗爷的父母没说什么,但是他能感觉出他们也不欢迎他。  卫途深在九中待了两周,九中的校风名不虚传,脏、乱、差,和禄禾高中没有可比之处,而且校服其丑无比,一套还要108,卫途深无可奈何,他一毛钱都没有。之前倒是有一条不错的烟放在狗爷那儿,他把烟卖了,买了两套校服。  那时候从别墅出来,法院的人给他留下了必要的生活费,但是因为顾清明的落马,很多依靠顾清明做生意的人纷纷负债,给卫途深留下的一笔生活费,被上门讨债的人拿的一干二净。  卫途深还带了一些牌子都不错的衣服,狗爷在网上卖了,林林总总拉拉杂杂陆陆续续的又有了三千多块钱,卫途深又给了狗爷爸妈1000,当然,是瞒着狗爷的。  卫途深在教室百无聊赖地转笔,发现钢笔也是不错的牌子,找个时间卖了吧。  顾石走进教室,拿着路过办公室时老师塞给她的试卷。高二刚刚结束月考,月考成绩已经下来,她帮老师发试卷,卫途深也参加考试了,顾石发到卫途深的试卷,是个位数。  个位数不是卫途深的本意,当初他能转进这个班都是因为他曾是禄禾的学生,但是鉴于他最近为生活操碎了心,实在没有心情考试。  卫途深还有一种奇怪的心理,凤凰落了毛混到鸡堆里,他还是半只凤凰,他觉得自己与九中格格不入。那身之前在顾石家里看到的被卫途深狠狠嘲笑过鄙视过的土蓝色校服,此时耀武扬威地穿在卫途深身上,粗糙的料子使卫途深感到不舒服,更何况洗衣服的时候卫途深亲眼看见它们褪下了几大盆蓝黑色的水。  卫途深没看试卷,把它揉吧揉吧,扔了,没想到刚好打在顾石后背,然后掉落到她脚底下。  顾石转头看了卫途深一眼,卫途深毫不畏惧地看回去,眼睛亮晶晶的,他又不是故意的。  然而卫途深惨败,因为顾石默不作声地看了卫途深一眼,从那团纸上轻轻踩过,踩成一个纸饼。  “操!”  顾石连个侧脸都没有留给他。  不过顾石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在人群中闪闪发光,卫途深即使穿着土蓝色的九中校服,走在破破烂烂的九中校园里,也还是能在学校吸引很多女孩子的目光。很多女孩增加了上厕所的频率,有意无意地从顾石班级的窗口走过,来来回回,好像长了一百个膀胱。  课间休息时女孩子们就在教室门口高声讲话,好像声音响就能吸引卫途深的注意似的。  可惜了。卫途深坐在教室最里面后排的窗边,女生们如果坐在窗边的树上讲话可能卫途深才会注意到她们。在女孩子们不厌其烦地套路下深受其害的只有第一排窗边的顾石。  月考过后,可以按成绩选位置,顾石巴不得赶紧脱离苦海,早早地选了个教室最里边靠窗的第一排,好歹离门口远一点,但依然是第一排。  在九中,最不受欢迎的就是第一排,即使在顾石这样的“重点班”,学生还是一个劲儿地往后坐。卫途深个位数相加的成绩使他失去了挑座位的资格,他之前坐的教室最后那个位置因为被他打扫过了,被一个男孩兴高采烈地抢走了。  所以卫途深坐在了顾石的旁边,教室里这学期改成单人桌,顾石和卫途深隔了一条走廊。  以前坐顾石隔壁的于潇潇坐在卫途深的后面。于潇潇自卫途深转学开始就对其报以极大的兴趣,此时更是惊喜万分。她都忘了卫途深的八卦一半是从自己嘴里传出去的。  于潇潇此人就和大多数学校里都有的“绿茶婊”是一个类型的。八卦、嘴碎、拉帮结派对好看的女生群起攻之,享受男生的讨好又自恋自大。偏偏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清纯样子。  虽然顾石之前懒得搭理于潇潇,当然顾石是谁都懒得搭理,但是于潇潇自有人搭理。  于潇潇和顾石结下的梁子,不仅仅是上学期于潇潇缠着顾石问问题顾石不理睬她这一点。于潇潇一直自诩美貌,但是和顾石同班后她才发现自己被顾石比到地里去了。  顾石即使每天面无表情像个雕塑,于潇潇也不得不承认那是象牙雕的。于潇潇心里吃味,顾石比她成绩好,比她高挑,比她漂亮,偏偏又做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不知道装给谁看。  女生能玩的好,肯定是因为她们有共同的嫉妒对象。于潇潇和她的小姐妹正是如此。几个人胡编乱造了一通顾石的缺点,拼拼凑凑想象力迸发地编造了一些“我听别人说”“我有个朋友上次看到”的半真半假的“事实”,对顾石的过去添油加醋了一番,各自贡献八卦塑造出一个糟糕透顶的顾石后这才心满意足。  从别的女生嘴里于潇潇得知顾石的爸爸是个瘾君子赌博鬼,妈妈则是在她爸消失后四处勾搭。于潇潇听了简直要笑出声。原来顾石是这么两个货色生出来的孩子,这么一比较于潇潇更是自信,就不把顾石放在眼里了。  于潇潇这样的女生,需要一个别人看了都羡慕的男朋友才是圆满。卫途深家里虽然那样了,但是卫途深本人对于十六七岁的女高中生来说还是很具有吸引力的。于潇潇想方设法试图引起卫途深的注意。  于潇潇的做法是每次走过卫途深的位子就歪过身子碰掉他的东西,比如桌角的书本或者笔袋之类的。  第一次碰掉卫途深的书本后,她赶紧捡起连说对不起,擦去书上的灰尘,放回原来的位置。整个过程卫途深都趴在桌上睡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二次于潇潇挑了卫途深清醒的时候,捡起书伸到卫途深面前,卫途深看都没有看于潇潇接过书往桌面随意地一甩。  第三次于潇潇歪过身子时,卫途深直接坐在那儿搬起桌子往后挪,于潇潇重心不稳直接摔在地上。  于潇潇再蠢也知道卫途深此时是故意的,她脸色青白地狼狈爬起,只看到卫途深嘴角讥讽的笑容,配上卫途深熠熠生辉的眸子里流露出的可笑可怜的目光,简直像是有一万个声音在于潇潇耳边窃窃嘲讽,让于潇潇羞愤欲死。  于潇潇口不择言,脸都扭曲了,她指着卫途深大声喊道:“卫途深你故意的吧!怎么还这么傲?你以为你现在是谁!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公子哥啊?你爸爸是贪官你知道吗!他把钱留给情妇也不给你!哈哈!全校人都知道!你也和他一样是个垃圾!怪不得你妈都不要你!你爸贪了那么多钱全国都在骂他!你倒是还有脸坐在这儿!我要是你我早就去死了!”  班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卫途深听完脸色不变,嘴角依旧挂着之前嘲讽的笑容,云淡风轻地挑了挑眉对于潇潇说:“所以呢?我这么烂,你还不是喜欢的要死,要不然也不用几次三番碰掉我的书试图用起我的注意了。你嘴上说我不好,身体倒是很诚实地作出这种不要脸的举动嘛。”  全班哄堂大笑。  这话仿佛把于潇潇的衣服扒光了扔到大街上并挂着“我嘴贱”的牌子绕场一周。于潇潇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卫途深不受影响,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仿佛这一切只是于潇潇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  连顾石都看的津津有味。  于潇潇自然没脸再坐在卫途深身后,但是也没人和她换位置,都幸灾乐祸地对着她指指点点。倒是卫途深挺自觉地闲闲散散地走到顾石后面那个位置,拍拍肩膀和坐在那里的同学换了座位。  然后他趴在桌子上脸面对墙壁,头上盖着校服,隔绝班里同学兴奋讨论刚才那件事的声音。  声音嘈杂,只有坐在前面的顾石听到后面的人,似乎发出了轻轻的,轻轻的吸鼻子的声音。  到底还是被恶毒的言语伤害了。  顾石垂下眼睛,后面压抑的哭声虽然被满教室的嘈杂掩盖,也依旧灌进她的耳朵里。  她也曾如此,年幼的时候在很多人那里听到过别人对她父母不堪的评价,她幼时也曾躺在孤儿院的床上偷偷哭过。四周是其他孩子高高低低的呼吸,只有她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在被子里流眼泪。还不能弄脏孤儿院的被单和枕巾,只能抹在半旧的衣服袖子上。  下节课是体育课,同学陆陆续续离开教室,只留下顾石和后面那人。卫途深依旧不声不响地趴在桌上没有起身,没有抽泣的声音,似乎睡着了。顾石见四周无人,偷偷地把自己没喝过的汽水放在卫途深桌旁。  是她能做的,唯一一的安慰。也是她幼时最爱的戒不掉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