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元凝睇着江大当家怎么看都觉得对方应当是只狐狸。明明心中已经意动,嘴上却仍是模棱两可地与她打着机锋。
不过仔细一想,此人是一寨之首,身上背负着不少人的身家性命,行事比常人更周全谨慎些也无可厚非。
对许元来说,与这样的人合作总比与一个大胆张扬的人合作要来得稳妥特别在对方还有多条人命捏在她手上的时候,至少她不用担心因对方太有主意,而叫计划横生波澜。
再者从江大当家向她求助让她救那秦将军时起,这雁云寨便承了她的恩情。如果这江大当家想出尔反尔,许元也不介意叫他知道言而无信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反正别的她没有,毒药她怀里还揣着呢!
思及此,许元也不再卖关子,说道:“计策说不上,只是有些浅薄之见,说出来予江大当家参详参详。”
接着她便说道:“孙少怀虽不知因何而成了代国月蓝公主的驸马,但其与其父毕竟乃晋国叛出投向代国之人。这种人无论在哪一国皆是受人唾弃之辈。为何孙家父子这等叛国之徒却能受到重用?”
这是许元甫看到任务详情时,便一直都在疑惑的问题之一。
她此言一出江大当家的眼神瞬间变得异常锐利。
“为何?”他问道。
许元微微一笑。“自是因为如今的代国之主并非昏庸无能之徒的缘故。我尝闻代国历代君王尽皆好战向来重武轻文,故而国中骁兵猛将层出不穷。直至当今代国皇帝登基,武将世家在朝堂之上的势力,已不为代国皇帝所掌控。”
“那代国之主若想重新把持朝堂,势必需要于朝堂之内注入新血。而孙家父子这般叛国投敌之人,对这代国之主而言却是最好的尖刀。这父子二人被故国仇恨唾弃,于代国横遭排挤,左右难容,唯有效忠于他才能有一立足之地。”
江大当家只是定定地看着侃侃而谈的许元,面上仍是淡漠无波的神情,然而他此时的内心里已然满是惊异。
眼前这小子只在三言两语间,便将代国国君的心思和行事剖析得分毫不差,这绝非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思及此,江大当家对许元更加戒备之余,却是难得地对她的来历有了几分好奇。
他却不知,许元刚才所言不过是她在这段时间,与赵富在赶路之余的闲谈中了解到的信息。
赵富虽是一普通的行脚商人,但他却不只是在晋国境内行商。往年未逢战乱之时,他也曾随着大商队往返各国各地,对各国的风土民情知之甚详,也曾于三教九流中,说过不少各国达官贵人家的逸闻轶事。
这一路上,赵富是说者无心,许元却是听者有意。
她不断将赵富无意之中提及的事情,与原主记忆中,曾在柳家或孙家听到的一些与之相关的情况,以及原主上一世道听途说的传闻结合对比。
许元本就觉得这次的任务详情里,有许多自相矛盾的地方,此番她将自己得知的情况细细一剖析,竟是让她得到了许多有用的信息。
而她眼下便要用这些信息,替原主赠予孙少怀第一份“大礼”。
“据我所知,在那月蓝公主下嫁与孙少怀之前,于代国之中,便有代国皇帝想将她嫁与代国辅国公之子,以此拉拢辅国公的传言。而那辅国公之子,如今便在孙少怀军中,正是那先锋将林茂言。”
许元说到这,却突地缄口不言,只微笑看向江大当家。
她虽可以一鼓作气将自己的谋划全部说出,但她却仍要了解,这看起来狐狸一般的江大当家,能否与她想到一处去。
须知她此番的谋划风险甚大,若是江大当家不能跟上她的思路,执行之上便会有所偏差。此时的毫厘之差,彼时便得用人命去填,她不得不小心谨慎。
见着许元微笑缄默的模样,江大当家心下一动,倏地便会过意来。事实上,刚刚听得许元这一番剖析,他便对许元想要做的是什么,已隐隐抓到一丝头绪。
只是与此同时,他亦发现自己对眼前的情况,有种奇异的熟悉感。仿佛很久以前,他也曾与一人这般相处,共商一事般。
这种熟稔的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叫他便是想要深究,也不知从何下手。而当下也不是分神思虑他事之机,故他敛了敛心神,道“阁下可是欲从这林茂言处下手,离间他与孙少怀?”
许元注意到他对自己的称呼从“小兄弟”变成了“阁下”,心下便明了这江大当家直至此时,才真正地将她当做一个平等的合作者,而不是一个有恩于他的施恩者看待。
此二者之间看似施恩者的地位更高合作者一筹,然而换个角度看,施恩者又何尝不是有求于回报者?如此一来,事情的主动权自是把握在江大当家这个“回报者”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