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光回到府里已是近天黑,看门的守卫见了她说:“橙光姑娘,徐嬷嬷四下找你呢。” 橙光藏好铜镜,赶紧去见徐嬷嬷。嬷嬷在厨房内,见了她,一脸怒容:“跪下!” 橙光怔了一下,乖乖的跪下。 “你这丫头,去哪里也不禀一声,虽说现在到了漠北泰宁,规矩浅了,但你总得禀我一声,可别忘记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对不起,嬷嬷,橙光下次不敢了。” 嬷嬷看她的样子,眼圈红红的,也是有几分可怜,叹了口气道:“你下午是不是去市集找昨天那人?” “是的。”橙光也不敢隐瞒:“嬷嬷你千万别告诉殿下,千万别告诉殿下我去找那个道姑了。”她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响头:“我被骗了,那道姑说自己可知过去未来,我……我找她是为了寻一个我进宫之前的故人,可是嬷嬷说的对,那人只想骗我的钱,她把我所有的钱都骗走了。”橙光挤出几滴泪水,“我在宫内这么久的月钱,她都把我骗走了。呜呜……” 徐嬷嬷叹了口气:“你要找谁,让涂侍卫帮你找找?” “呜呜……他找不到的。”橙光也不敢再答徐嬷嬷的话,说不好了穿帮了可麻烦了,只能继续哭。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明天记得准时做饭,殿下最近胃口不大好,你做几个开胃的小菜让他尝尝。” “那嬷嬷可能答应我,不把这事告诉殿下?”她睁大眼睛怯怯的看着嬷嬷。 “知道了!” 橙光低估了嬷嬷的忠心,她回头就把这事给告诉了殿下,子戚只是“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橙光晚饭没吃,觉得肚子饿得慌,于是便在灶头寻了个饼,端了碗水坐在板凳上,一口一口的咬着。 子戚进厨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情景,屋内烛火昏暗,小丫头就着凉开水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着饼,似乎很难下咽的样子,又像心事重重。见到他的时候还一脸茫然,待回过神来,连忙放下手中的饼,用手背擦了擦嘴,掸了掸袖子,起身行礼:“殿下。” 他心念一动,道:“跟我出来。”子戚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哦。”橙光回过神来,赶紧追上。 门口有两匹马,子戚指着枣红色小马道:“你去试试那个红色小马,它叫微风,很温顺,适合姑娘家。”橙光犹豫了一下,翻身上马,子戚道:“跟着我。”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的骑着马往城里走,泰宁王府子离闹市有一段距离,沿途的大路上白杨夹道。俩人在笔直的道路上骑马游走,天色昏暗但是月满星朗大道如弦,两边的旷野向远方延伸,马背轻轻颠簸,子戚听到橙光脚下的马登子轻叩,发出有节奏的清音,再看马背上的少女,神色颇有点紧张,紧紧的攥着缰绳,生怕自己从马上掉下来。他微微一笑,喊了声“驾”!身下的白马欢快的叫了声,头一仰,尾巴一甩,朝前飞奔起来,小红马一看领头大哥加速,也跟着飞奔,橙光哎呦一声,本能地抓着缰绳夹着马肚子,觉得胃里一直在翻腾。 子戚在一座白色的大帐子前停了下来,橙光下马时候,面色惨白,不过她啥也不敢说,默默的把马鞭给了门口的小厮,尾随着殿下进了帐篷。 厚厚的布帘子拉开,一个美丽的中年女子出现在他们俩面前,声音甜的发麴,笑颜如花,“哎呀,这位大爷里面请,快里面请。” 子戚带着橙光到了一个宽敞的半开放的包间,帘子掀开便可看到旁边的喧闹。 橙光小心翼翼的站在桌子一旁,子戚道,“坐。” “奴婢不敢。” “你还有不敢的?”子戚似笑非笑,“你胆子可大着呢。坐。”最后一个字明显加重了语气。 橙光心里咯噔一声,殿下这话是何用意?无法,挨着凳子边坐了下来。风骚老板娘掀开帘子进来,嘴唇涂的血红,花枝乱颤:“哎,大爷要吃点什么?戏马上就要开演了,奴给你们端点干果来尝尝。”见子戚态度不甚热络,又转向橙光:“姑娘可有什么想吃的?我们这儿的碳烤小羊肉串莫说泰宁镇,就连整个大晋国都是一绝。” “来点羊肉串、牛肉面、孜然烤鱼,再炒个青菜,给我冰一壶酸梅酒,酸奶疙瘩来一碟。”老板娘听着子戚说的,写了菜单,推门而去。 “殿下,您没吃晚餐?” “不合胃口。”他瞟了橙光一眼,看见她脸红了:“这里是泰宁有名的酒肆,做的菜别有一番味道,你学着点,回头做给我吃。” “是。” 夜色渐渐深了,夜场开始了,帐篷异常宽大,中间是个大的戏台,四角有小孩臂膀一样粗的火烛在熊熊燃烧,周围包括他们的数十个隐秘包厢垫高了一尺有余,橙光稍稍一拉帘子,就可以清楚的看到每个角落的一举一动。这时角落处悠长的胡笛声响起,整个酒肆的气氛明显不一样了,刚开始的慢条斯理被喧嚣热闹所取代,箜篌和茄声交替响起,还有不知名的乐器欢脱的敲击着,数十个美女从幕后鱼贯而出,帐子内的客人们欢呼声、口哨声雷动。这些美女有明显的异族特征,娇小的脸型和精致的五官,细腻白皙的像羊奶凝乳一样的皮肤,晶莹剔透的让橙光不忍多看,生怕目光落实了,就会把她们的脸蛋刺出两个洞来。 殿下带我来看这个干什么?她不解。小二哥端着酸梅酒和羊肉串,她刚好饿了,子戚道:“饿了你就先吃。”说完头朝外面看热闹,手指在桌子上跟着音乐打着节拍。 橙光撇了撇嘴,看着殿下倒是挺陶醉的。她于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酸梅酒,头一仰,喝干净了,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真好喝啊。羊肉串散发着产自泰宁特有的香料的味道,烤的油亮,外酥里嫩,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她也不管形象,啃了两根,拿着袖子擦了擦嘴巴,继续吃。 “殿下您看,帐子上面都是星星!”橙光打了嗝,拉了拉他的袖子:“您看,北斗星。”她指着远处天边像勺子一样的星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我会背哦。”她睁着星星眼,一个个数给子戚听。 子戚一看这语调不对劲,原来这丫头酒量这么浅,才喝了两杯,已经有些微醺,倒也好,脱去了跟他正常说话磕磕绊绊的顾忌,他拿走她的杯子:“卿卿连这个都有教你?。” “不是女夫子讲的,是我在天禄阁里找的书中说的。”她从他手中又拿回酒杯,又把剩下的羊肉串继续啃吧啃吧:“书名好像叫《天文志》,说斗杓东指,天下皆春;斗杓南指,天下皆夏。您看,现在这勺子指的是南边,所以还是夏天。” “呵呵,有意思。”他被她逗笑了:“还知道什么?” “我现在可不是胸无点墨、斗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人了,我看了很多书,学了很多东西呢。”橙光对他以前说她目不识丁还耿耿于怀,她出了个题目考他:“殿下可知北斗星最亮的是什么?最暗的又是什么?” “不知。” “最亮的……”她摇着脑袋想了想,不好意思的笑笑:“最亮的星星叫啥我也忘了,不过最暗的那颗叫天权,《天文志》有云,天权星是守护勾陈帝君的星君,殿下可知勾陈帝君是谁?天界的尊神哇,掌灵动九天界,可对凡人来说,多遥不可及,不过我想,天权星这些年如此晦暗,他守护的勾陈帝君日子现在过的肯定不舒坦。” “勾陈帝君过的舒不舒坦,与你何干?”他笑橙光:“他与你可是遥不可及,再说了,你研读这么多怪力乱神之书,想做什么?” “没干什么,好玩呗。”橙光还能摇头否认,还算没喝脱线。 胡笛声更加响亮悦耳,她听得入迷,“这里真热闹,比王府里好玩,殿下以后常带我出来玩呀。” 戏台子上换了个变戏法的男子,在台上使出浑身解数,可以两手空空变出一群小鸡,也可以把活生生的小白兔变没了,更厉害的是张大嘴巴还能吞下一个火球。台下的观众看的直拍手,可橙光一脸鄙视,心想,我要是上台变个法术,保管把你们吓得屁滚尿流。 橙光看着台上,这回送来的是肉夹馍,酥脆喷香的馍馍里面夹着肥瘦各半的烤肉,大厨还在馍馍边上卷了一层奶豆腐烤,配着沙葱一咬,香的不得了。她吃了大半个,现在又点撑得慌。 子戚见她酒足饭饱,道:“回去吧。” 橙光脚步有些虚浮,她跟着后面,一闪神,就撞上殿下的背,鼻子都差点被撞扁了,她摸摸鼻子,殿下什么时候练成铜墙铁壁了? 子戚看她踩了两次马磴子都踩空了,索性把她抱着扶上白马,就这么一路的圈在怀里回了王府。 马儿晃晃悠悠的顺着月光,沿着大道往回走,似乎也感受到主人放松的心情。 王府门口,涂波等在大门一侧,他看到殿下怀里抱着一个的俏佳人,头快垂到胸口,几乎要在马背上睡着了,殿下轻轻翻下马,又小心的把橙光顺了下来,拍拍她的脸,把她叫醒。 橙光揉了揉眼睛,先是看见涂波,殿下的手几乎贴着她的脸,忽然觉得耳根子一阵发烫,赶紧福了福,道:“谢殿下。橙光回房了。”一溜烟便跑了。 涂波默默随着子戚到了内殿:“殿下,国都叶城有消息传来。” “说。” “君上派人往漠北,不知何事。” “继续盯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