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见笑不敢看那里,她被一种压抑的抽泣扼住了咽喉,那声音带着痛苦和绝望。 “琦儿~~父亲在这里呢,你睁开眼睛看一看,琦儿。”摩挲着她的脸,陆青的灵魂濒临崩溃,他饱含温情的看着她血淋淋的脸,血红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父亲”蚊蚋般声音响起,陆琦张了张嘴,嘴唇艰难地嚅动着,“我…” 陆青将耳朵贴在她的嘴边,听到她微弱的声音,“对不起。” 抓住她的手,陆青摇晃着头,“不~是父亲对不起你,是我没有能力救你,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琦儿,我从没有怪过你,真的,从没有。” “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伤…伤…害了你,我…对…” “别说了,琦儿”抚摸着她的手。 “不…父亲,” 她的呼吸越来越弱,头顶的血流得越来越快,陆青能感受到她的身体正在慢慢冰凉,就像沙漠里的溪流,艰难地流淌十年后,终于走向干涸。 “父亲。”握紧他的手,陆琦看到苍穹的雪越下越大,“我再也看不到他了,我…好想…好想异哥。” “异儿,”陆青喊着呆呆愣在原地的人,洛异晃过神来,木然地走过去,缓缓跪在地上,他看见的是一双关切的深黑色的眼睛,尽管因濒临死亡显得浑浊而模糊,那张血红色的脸在痛苦地挣扎中扭曲着,弩动着嘴,雪将她浑身映得通明,“异哥。” 这温柔的声音有多久没听过了。 “我不该…不该折磨你的,对…不起。”悔恨的泪水从她空乏的眼睛里流出,她极力地伸出手,摩挲着他的脸,说;“异哥,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是,我真的爱你。” “别说了。” “异哥,如果…如果我的蚀血蛊解了,你…还能像以前一样待我么?”她极力的睁大眼睛,期盼似的等待着。 “会的”微微扯出一个笑容,洛异握住她的手,泪水从他脸上缓缓落下。 “是吗”她隐隐笑了笑,“那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离开。” 所有人都被她的这句话惊呆了,陆青痴痴地看着她,抱着她的手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琦儿,你--” “异哥,你愿意么?”她静静凝望着他,不容他有任何迟疑,“我们生死一起,这不是你娶我时立下的誓言么?咳咳~~” 血从她口中吐出,“你…” 陆琦紧紧拽着他的衣袖,目光突然森冷,“你不愿意,不~咳咳咳~~~父亲,父亲。”紧紧握着她的手,陆青说;“我在这,琦儿。” “父亲,你…一定…一定…要..”她的声音低得难以分清,陆青再次俯下身子,“替我…报…仇,报..”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喉咙里喃呢出来的,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雪漫无天际的下着,血与雪交融,炽热的血液在冷空气中慢慢升腾… 陆琦垂落的头颅带着世俗的不甘,可她终究还是走了,丢下了一切,眷恋也罢,留恋也罢,一切都结束了。 “不!!!琦儿~~琦儿~~~”陆青扑在她的身上,发出肝胆俱裂的惨叫声,没有什么比中年丧妻丧子更令人痛苦的事情,他经历了这一切,这个可怜的中年男人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我的琦儿不会死的,她不会,不会的…”无力的垂下头,泪水散在她苍白的脸上,他喃呢地轻声唤着,“琦儿,我们回家,回家去。” 天阴灰灰的,漫天飞舞的雪花迎着风来回纷飞,西岚国第八个年头,秋末初冬,雪铺满整个帝都城,从西郊到贤韵街,从西渡到北渡,千里长堤,万里飘雪。 他决不允许这个世上有人伤害她,更被提死亡。 陆青缓缓站起身子,身后的剑在雪上划出一条深深的沟壑,上面还带有几分温热的血,他眼睛流出猩红的血,仿佛死亡前最后的冥唱,举剑,对着面如缟素,丧魂失魄的佛见笑。 “去…死吧。”高举的剑未落下,被那熟悉的身影挡住。 “异儿,你要阻挡我么?” 洛异将手缓缓收回,听着他沙哑低沉的声音里那种绝望愤恨的语调,退了两步,时间在此刻静止了,周围静得出奇,陆青再次举起剑,身旁的人轰然跪在地上,望着他,恳求道;“请你放了她。” “你…” 愤怒下的洛异心神一痛。 “异儿,你在逼我,你明知道琦儿临死前的嘱咐,我必须…必须杀了她,你让开。” “…”木然地跪着,洛异将身子缓缓伏在地上,声音依旧;“请你放了她。” “洛异!”怒指着他,“你当真要逼我么?” “请你放了她。” “…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若死了。”仰起头,他侧脸在红色的光影中上下浮动,“我绝不会…” “何必为难年轻人呢。”一个响亮低沉的声音,打破他未说完的话,那人慢慢从远处走来,身影飘忽不定。 她身着白衣,仿佛与整个天地融为一体,她走得很慢,很慢,整个人漂浮在雪地上,就像一个灵魂。 陆青瞳孔骤然一缩,眉心微跳。 那人竟直从他身旁走过,将失魂落魄的佛见笑搂在怀里,看着地上死去多时的陆琦,长吐口气,道;“是我让她这么做的,如果你要杀人,就先杀了我吧。” 盯着她的眼睛,陆青悲怆的问道;“为什么?你不愿意救她,我不怪你,为什么要杀了她?为什么?” “因为我恨她。”眼睛都没眨一下,冯月回瞪着他,“我想要她死,我想要你身边所有的亲人都去死,他们都该为阿琪陪葬。” 愣愣地呆住,陆青怀着沉重而痛苦的语气说,“阿琪的死跟他们没有关系,是我害死的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不了解我么,青。”冯月注视着他,说;“我知道什么才能让你生不如死,你骗了我二十年,我该要拿会属于我的东西。” 死亡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长眠,只有活着才能让人感受痛苦,折磨是一条永远得不归路,在这条路上,会有多少人死去活来、生不如死。 他有些瑟缩和恐惧,二十年的爱,在此刻看起来是那么可悲,那个通晓人情世故的女子冷然地瞪着他,让他原本怒火焚烧的心,被一股绝望的怜悯取代,默默地从她身旁走过,抱起浑身冰凉的陆琦,他弩动着嘶哑的嘴唇说;“我们再也不要相见了。” “好。” 生命像川流不息的河流,终有干涸,流尽的一天,爱情的花蕾绽放在河的两岸,在河水干涸之际,开始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爱一旦不存在,一切都没了意义。 爱一旦再次涌起,即使是死亡,也是新的开始,没有什么能阻挡两颗炽热的心在一起,即使那是生命不能承受的痛苦,他们也甘之若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