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过音乐学院,秦丽就回去了。她的宿舍在1号楼,刚好在附近。 陈淑仪一路念叨:“小允真人不露相呀。” 四人刚进宿舍楼,就看到电子屏上显示:306室诺诺请…… 原来是有人寄给诺诺的包裹到了。 林莎莎看了看,是从国外寄过来的,“是什么?” 诺诺拿剪刀拆包裹,一看,里面有一大束花。 “百合吗?”林莎莎看了看。 诺诺看了一下,“应该是鸢尾花,法国的国花。只是鸢尾的花期不是在五月吗?” “我更好奇的是,从法国寄过来,怎么着也要一周多吧。这花上的水珠居然还没干。”陈淑仪伸手摸了一下花瓣。 司徒臻指着快递单说:“今天中午寄出的。”感叹国际快递居然比国内的速度还快。 “咦?”诺诺把花抱出来,发现箱子里还有东西。 四瓶香水,四个埃菲尔铁塔的钥匙扣,一个水晶台灯,还有四个水晶项链。里面还有诺允特意写的一张明信片:钥匙扣是我挑的哦。 也就是说其他的都是郁梓铭挑的咯? 司徒臻拿起香水和项链看了看,惊讶:“哇,迪奥的‘真我’,项链是巴卡拉的。真霸气啊。” 陈淑仪拿起台灯看了看,“这个也是巴卡拉的。据说‘真我’的瓶子也是巴卡拉水晶制成的。诺诺,Angelo真贴心啊,是个好男人。” 诺诺从阳台回来,把东西分给室友,“你错了。这些都是他秘书挑的。除了给我爸爸挑礼物,他从不亲自出马。” 陈淑仪美滋滋地把项链戴上,对着镜子仔细看,“他秘书很懂女人哦。” “秘书就是个女的。”诺诺拿着台灯看了看,对林莎莎说:“莎莎,台灯送你吧。你经常很晚还在看书。” 林莎莎接过台灯,“谢谢!我熬夜看书,打扰你睡觉了吗?” “没有没有。”诺诺急忙说。 “那就好。”林莎莎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把香水和项链抽屉里,“我先去洗澡了。” 司徒臻和陈淑仪拍拍愣在那儿的诺诺:“莎莎可能有些累了。” 那次去音乐学院,诺诺发现了一个琴房,只要持学生证就可以进。于是她总是抽时间去那里练琴。虽然她没有继承太多诺允的音乐天分,但也不差。爷爷奶奶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对她自然也严格要求。 这个琴房虽然在音乐学院,但由于音乐学院的学生有专门的练习室,所以这里人并不多,有时甚至空无一人。 诺诺几次去,都发现有个女孩弹钢琴时表情忧郁,琴声凄切。知道打听别人的隐私不礼貌,诺诺也就没问,只是在她后面的那架钢琴上一遍遍弹奏《少女的祈祷》。 这一天,那个女孩依然坐在老位置上,弹得却是《少女的祈祷》。看到诺诺进来,她停了下来,对诺诺微微一笑。 这是诺诺第一次见到她笑,竟有点想掉眼泪。 “谢谢你让我重新有了期盼。”女孩对诺诺说,“可以聊聊吗?” 与其说聊,不如说是女孩在倾诉,诺诺在聆听。女孩名叫郝梦,很美的名字。但她的遭遇却异常地不幸。 郝梦的父亲在她12岁时因医疗事故过世,医院赔偿了五万。五万买一条人命,多么讽刺。所幸郝爸爸生前买过一份人身保险,受益人是郝梦。保险公司调查再三之后不情不愿地赔了一百万。 在郝梦还来不及忘记丧父之痛时,母亲张宜兰带着她、带着百万嫁妆风风光光地嫁到了蒋家。 蒋伟是张宜兰的上司,是S市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离过婚,有一个11岁的女儿,蒋甜甜。相对于郝梦进入蒋家之后的小心翼翼以及对蒋伟的畏惧,蒋甜甜对张宜兰则是不间断地刁难、嘲讽。而蒋伟也经常在外面花天酒地。郝梦不止一次地回想起父亲和母亲相敬如宾的场景,想起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这个时候,她都想问张宜兰“你有没有后悔嫁进来过?”但是经过七年时光的积淀,郝梦的心再不似之前那么晶莹。她看到了母亲在蒋伟面前和背后对待蒋甜甜的迥异态度,她也看透了蒋伟带着她们出席公众场合时那深情款款的演绎。 蒋伟私下对她的态度冷漠至极,经常当着她的面对张宜兰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嘛?花的还不都是老子的钱?将来嫁人还不都是赔钱货?”刚开始的时候郝梦总是偷偷地躲起来哭,偷偷地想如果爸爸还活着,一定不会这么说她,肯定会揍说这种话的人。可是现在郝梦选择沉默,她要坚强地活着、有尊严地活着。有几次她差点忍不住说“蒋甜甜拿着全校倒数的成绩出国留学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但是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她早已不是12岁之前那个心直口快、受不得半点委屈的小女孩。她的脸皮越来越厚,她假装听不到蒋伟的话,依然努力学习,照样跟蒋伟要了零花钱之后存在自己的小金库。 那个小金库,藏在她之前的邻居阿婆家。阿婆是一个寡居的老人,郝爸爸生前非常照顾她,她也把郝梦当小孙女疼。每一次郝梦来阿婆家往小金库塞钱时,阿婆都会拉着她的手说:“老天爷不长眼啊,你爸爸那么好的人就那么没了。你妈妈造孽啊,贪图富贵还连累你跟着受气。梦梦啊,不行你搬来和阿婆住吧。” 这个时候,郝梦总是摇头,蒋伟在法律上是她的继父,他一直在公众面前扮作慈父的形象,她如果搬来和阿婆住等于当众打蒋伟的耳光,他一定不会同意的。更何况,她不甘心。“阿婆,我爸爸用命换来的一百零五万,还有之前我们的房产、存款,都被我妈当作嫁妆带进了蒋家。我要是搬出来就太便宜他们了。您放心,等我存够一百零五万的时候,我就买一个大一些的房子和您一起住。” 阿婆擦擦眼角的泪说:“阿婆老了,不在乎房子大小。阿婆只是怕这把老骨头不能保护你。” 郝梦对诺诺说:“前几天,阿婆去世了,我用全部的钱给她办了葬礼。除了几个邻居来帮忙,没有人来祭奠。我就想,如果我死了,肯定比阿婆还可怜,大概连给我收尸的人都没有吧。” 诺诺震惊地说不出话。之前听到林莎莎的故事,她觉得林莎莎很不幸,小小年纪就要经历母亲的逝去,亲人的薄待。想到自己虽然没有母亲,却有疼爱自己的爸爸、爹地,还有爷爷奶奶。于是她总是想尽量地宠着林莎莎,给她温暖。 而眼前的郝梦,她是有母亲的,却依旧感受不到家的温暖,亲情的温暖。诺诺忍不住心疼这个瘦小的女孩。她需要多大的勇气和信任,才能亲自扒开伤口,将伤痕给自己看?多么冷漠的对待,才让她这么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此前,她的内心有多孤独? “我把我的朋友介绍给你好吗?”诺诺认真地说,“你放心,你刚才和我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说完举着三根手指起誓。 拉着她的手,郝梦笑着说:“小傻瓜。这有什么好刻意隐瞒的?只怕你说给她们听,人家还不愿意听呢。更何况,我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你这些天一直弹《少女的祈祷》给我听,我知道,你心地善良。我也想交你这个朋友。” “我的室友人都很好的。你就见见吧,然后再考虑要不要做朋友,好不好?”诺诺觉得郝梦太孤单了。 郝梦想了想,“好吧。找个时间我去旁听你们的课,见见你的室友。” 郝梦很忙,她在校外做了几份兼职。 眼看就快圣诞节了,她都没有时间。诺诺没办法,只能经常抽时间给她打电话,或者趁去琴房时给她带很多好吃的。还有半个月就要期末考,学生们忙着复习,也就没人再来练琴。于是琴房就成了两个女孩儿的秘密基地。 “梦梦,你要多注意身体呀,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你多穿些衣服。”诺诺把一块儿提拉米苏递给她。 “知道了,诺大妈!”郝梦笑话她,“你还没嫁人呢,就这么啰嗦,将来你老公肯定头疼。” 诺诺气得掐她,无奈衣服太厚,掐不着。 “你最近都忙些什么?”把一杯奶茶递给她,“喝点暖暖。” “明天晚上不是平安夜吗?花店生意特别好,也就特别忙。”郝梦无奈地说,“都是商业炒作造的孽呀。” 诺诺想了想,左右郝梦也没时间见淑仪她们。“我带我室友去给你帮忙吧。我们又不要工钱,你老板应该不会反对吧?” “那怎么行?现在大家都忙着复习,不好把时间浪费在这儿。”郝梦不答应。 “不会的。你就让我们去吧。”诺诺不死心,“我们保证不耽误考试。” 第二天,诺诺带着陈淑仪和司徒臻到洋洋花店找郝梦。林莎莎要复习就没来。 三个女孩一进去就帮着搬花,算账,插花包花,一点都不像新手。 老板洋洋也挺高兴,对郝梦说:“什么时候交的朋友,一个赛一个漂亮,人还这么热心,难得呀。” 郝梦看着累得满头大汗却依然微笑着对顾客介绍各种花的花语,长得像模特一样高,却比模特漂亮很多的陈淑仪,是个心直口快、豁达大方地女孩呢。 又见司徒臻在一旁清点每种花的数目,然后建议洋洋明天多进哪些花,长相漂亮,端庄文静,心思细腻。 或许,真的可以做朋友呢。 “洋洋,这个地址,要九十九枝玫瑰。”陈淑仪挂了电话对老板说。 洋洋点点头,准备去仓库再搬些花过来。诺诺跟着去帮忙。 “诺诺?”一个外国人冲进花店,有些激动地喊。 陈淑仪和司徒臻望天,真有缘! “兰亭?你也来买花吗?要多买些呀。”诺诺趁机替花店推销。 兰亭身后还跟着几个外国人,诺诺猜想这应该就是那次他说的朋友。想到自从上次在医院挂了他的电话,就再没联系,连声抱歉也没说,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那次你打电话,对不起,当时我在忙。” “没关系。”兰亭摆摆手,“你不提我都忘记了。你在这里卖花?” 诺诺点头,“你要买花就快进去吧。”说完就和洋洋往仓库走。 兰亭在后面跟上,“诺诺,我帮你。” “不用不用。你朋友还在等着呢。你快过去吧。” 兰亭回头对他那帮朋友喊:“愣着干什么,快进去帮忙。” 洋洋边指挥众人该干什么,边想,今天什么日子?这么多人来帮忙,还都是俊男靓女的,多好招揽生意呀。哦,平安夜。耶稣啊,从此以后我信你了。 忙过高峰期时,已经将近凌晨一点了。 “我们大概回不了宿舍了。”司徒臻看了看表说。 郝梦有些内疚,“都是因为我。” 陈淑仪拍拍她,“胡说什么呢。宿管每晚都11点锁门,怎么是因为你呢。放心,我们可以住酒店。” “呃……”诺诺犹豫了一下,说,“我想今晚酒店应该没有空房的。” 兰亭和他的几个朋友商量了下,说:“我们之前预定了几个房间。我们可以挤一挤,给你们空出两间。” 这倒是个办法。诺诺就看几个朋友——怎么样? 手机突然在这个时候响了,是秦丽。诺诺一接通,就听秦丽在那边激动地喊:“他向我表白了,诺诺,他说他爱我。” “嗯,恭喜!不过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他是谁?” 秦丽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没和你说过吗?他就是历史学院的张明毅呀。找时间让你见见他。不说了。平安夜快乐,明天给你送礼物。拜拜!” “嗯,拜拜。” 郝梦不怎么愿意去麻烦别人,更何况她根本不认识这几个外国人。 “诺诺,你和淑仪、司徒去酒店住吧。我就在店里呆一晚好了,反正再过几个小时就天亮了。” 老板洋洋一听,“那怎么行呢。梦梦,你到我家去住吧。我家就我一个人。店里就一个小沙发,你怎么睡呀。” 陈淑仪看诺诺的样子,就知道她不放心郝梦。“洋洋,你家地方够大不?我们几个也过去怎么样?” “好呀。”洋洋也挺喜欢她们的。再说了,谁愿意平安夜一个人冷冷清清呆着? 诺诺也觉得这样很好,就对兰亭说:“谢谢你们的好意。不过就不麻烦了。也谢谢你们今天来帮忙。我找个时间问一下楠楠,你上次说的事情以后再详谈。” 兰亭知道诺诺表面柔弱,但很有自己的想法,一旦有了主意,就不会轻易改变。他也不好勉强,只得点点头,说了句“平安夜快乐”就走了。 “啊,九十九朵玫瑰。”洋洋突然想起来,之前从仓库把花搬回来,她包好了但是忘了送。 陈淑仪赶紧找出地址,接过洋洋递过来的花,“我去送吧。” 诺诺不同意,“半夜三更的,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单独外出,另外,这花这么久没送过去,顾客应该也猜到今天忙。你再回个电话,问他还需不需要了。” 陈淑仪点头,把花塞到诺诺怀里,跑去打电话。 她刚拨完号码,说了句“喂”,就听司徒臻和郝梦同时惊叫“诺诺”,扭头一看,诺诺抱着大束玫瑰昏倒了,她连忙说了句“不好意思,花不能给您送过去了”就挂了电话。 洋洋也吓坏了,不过还好年纪大些,沉得住气,连忙拨打急救电话。 这时,突然冲进来一个人抱起诺诺就往外走,司徒臻和郝梦正要阻拦,才发现这个人正是兰亭。 兰亭回到酒店发现还有空房,就开车回来接诺诺她们,没想到在门外就看到诺诺昏倒了。 到了医院,医生检查了下说:“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贫血,血糖有些低。输些葡萄糖就行了。”说着让护士给诺诺扎针,挂点滴。 兰亭松了口气,看看跟在身边的几个女孩,忙了一晚上,大概身体都受不了,就对医生说:“再帮我开一间病房,她们身体也有些虚弱,需要休息。” 那医生奇怪地看他,“还开间病房,你以为这里是酒店啊。行了,这阵子医院的病人不多,对面的病房也空着,你们累了就去那儿休息吧。” 陈淑仪和郝梦先去休息了,留下司徒臻和兰亭陪着诺诺。 兰亭坐在床边看着诺诺,这个时刻牵动着他的心的小家伙。尽管她一再将他的关爱弃之如履,他却依然放不下。现在看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他心疼地无以复加。 陈淑仪是被手机吵醒的,翻找了半天,才发现是诺诺的手机在响。看着手机屏幕上诺允的照片,陈淑仪犹豫了一下,按了接听,“喂?” 诺允在那头自顾自地说:“圣诞节快乐!你们那里现在几点?我们刚刚凌晨哦。喂?诺诺,你怎么不理爸爸?” “呃……”陈淑仪斟酌了一下用词,“诺诺有些不方便接电话。” “你是……陈淑仪?我家诺诺呢?她怎么了?”诺允在那边着急地问。 陈淑仪赶紧说:“诺诺她就是昨晚昏倒了,现在在打点滴。医生说没有大碍。你别担心。” 她说完,隐隐从电话里听到郁梓铭似乎在安慰诺允“宝贝别担心,诺诺大概是不小心碰到玫瑰了”,然后就是诺允问她:“我家诺诺昨天有接触玫瑰花吗?” 陈淑仪想了想,“嗯,一大束玫瑰。怎么了?诺诺不能碰玫瑰吗?” 出去买早餐的郝梦进来刚好听到这句,也惊讶,不能碰玫瑰? 诺允就解释说:“诺诺对玫瑰过敏,再加上血糖有些低,所以一碰玫瑰就容易昏倒。麻烦你们先帮我照顾她,我后天就过去看她。” 挂了电话,陈淑仪还在发呆,她有些内疚,如果不是她把玫瑰塞给诺诺,诺诺也就不会躺在这里了。 纽约曼哈顿的一栋别墅里,程嘉言急匆匆收拾东西往外跑。 一个长相端庄秀丽,高贵优雅的年轻女士跟在后面喊:“言言,你刚回来怎么又要出去呀?”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年轻男人笑着摇摇头,继续看报纸。 那位女士沮丧地回来,坐在男人身边,“言言又一个人回中国了。老公,我不放心,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诺诺昏倒了,他当然急着赶回去了。别担心,等过一阵子,言言把诺诺追到手了,我们也回去。”说着拿起茶几上放着的一个相框递给妻子,“好好收起来吧。弄坏了的话,言言大概又要发飙了。” 相框里,一个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小女孩抱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熊,对着镜头笑得眉眼弯弯,她身旁的小男孩,穿着帅气的小西服,正侧着身亲吻她的脸颊,一只小手还对着镜头比V。 看着照片上两个三四岁的孩子,精致可爱如天使,女人伸手摸摸小女孩的脸,叹气,“还好早就被我们家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