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明月扰山泉
他给阮浩的那张纸上写的正是鲛人族所用文字。鲛人族的文字很不好懂,他们对鲛人的文字也了解甚少,不过他看的书很多很杂,虽不至于完全了解,只言片语的词还是能看懂的。
他也不用如何改动曦月布置的命令,只需要更改其中一个字两个字的就可以了,他派人去查探过曦月写的是什么,只让阮浩将其中的时间改成了今晚。
然后再以同样的方式不动声色地禀告给周子期即可,他们自会前去抓人,今年所谓的虞花节就是为了抓捕鲛人才开办的,毕竟今年因为大虞同北魏的战事、新君即位疑云重重,又撞上了内乱,大虞自顾不暇,如今所有节日都已经暂停庆贺了。
“殿下安然无恙,周将军肯定也很高兴。”曦月一边煮茶一边同他闲聊,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在。
薛子晏盯着她的脸,倏尔展开微笑,“是的,若非有你,我恐怕此刻都要走到阎王爷面前去了。”“殿下不嫌弃我是鲛人,曦月心中万分感激。只是我不能再继续留在这给殿下带来麻烦,殿下还是让我走吧。”
“离开这里你还能去哪呢。”薛子晏开口,没了护心鳞她便回不了南海,留在东陆就永远都会有被人发现的可能,“倒不如继续留在这,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有我在没人能把你带走。”
他俯身欲吻,曦月跪坐在地后仰了身子,小声道,“殿下,今日是十五。”
每月十五,鲛人需展露鱼尾汲水续命。薛子晏扯过披风裹住她,打横抱起便往府中温泉走去。
定州有温泉无数,连他这座新盖的永王府随意一圈便圈住了一处绝妙地泉,以前曦月都是偷偷瞒着他来这,他都知道,但从未提起只作不知。今日天色已晚,他又下了令不准他人靠近,所以曦月也没什么好隐藏的,褪去衣衫便入了泉水。薛子晏无事可做,就坐下来靠着树干看她畅游。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她半身鳞片的样子,其实鲛人并不像传说中那般凶恶丑陋,至少曦月不是。她的鳞片青绿,一直蔓延至胸前,在月光照耀之下宛若宝石一般有着荧荧的光,鱼尾炫彩,灵活地带着她在水中肆意游动。
曦月忽然扎进了水中,好一会儿都没动静,就在薛子晏怀疑是不是底下被挖空让她逃走的时候,她忽然冒出了头,水珠不断从她发梢滴落,红唇娇艳欲滴,刹那间就到了岸边,那是一副和东陆人都截然不同的景色,就好像连光都落在了她身上,薛子晏一时间看得痴了。
“阿然,想要我吗?”她在月光下忽然开口。
薛子晏不知
怎么的就起身走到了她身边,薛然是他的名,子晏是他的字,只是他多醉心诗画,留名惯用字,因此越来越多的人都只会叫他薛子晏,他从未提及,她怎么会知道呢。
薛子晏跪伏在岸边,离她很近,曦月靠过来在他脖子边呵气如兰,他捧过她的脸便吻了下去,后者攀着他的胳膊借力上来,洁白的皮肤在他掌中宛若凝脂,薛子晏压倒了她,鱼尾瞬间褪去幻化成腿缠住了他的腰际。
曦月在薛子晏身边两年,没有对他施展过任何一次的魅术,从她第一次见到薛子晏起,她就觉得这个被苦药呛得连连咳嗽的少年郎真是好看,非常干净。
他生得很白净,那种白是一种不太健康的白,是那种常年缺乏锻炼的文弱气质,好似一阵风就能把他刮倒了。他身上带着很浓稠的药味,哪怕佩戴了香囊也掩饰不住,可是她却觉得那种味道很让人安心,总是让她想起小时候依偎在祖母怀中睡觉的日子。
薛子晏留下了她,却从来没有碰过她,他极度地洁身自好,也从不流连烟花柳巷,他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城中各处佳景,温酒一壶,挥洒笔墨。于她而言,薛子晏就如同山中清泉一般,她带着秘密接近他,却又不忍心真的就此搅浑了这汪清泉。
可这汪清泉时时映照着她,让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好像永远刻在了他心底,所以鬼使神差地,她给自己设下了一个赌局,赌他心中的分量。
人类与鲛人虽然分属于不同的种族,他们之间纷争不断,但爱并不区分这些,她愿意去信一次,就如同薛子晏之前信她的千千万万次。如果她输了,那今晚便是她和薛子晏在一块的最后一个晚上,她想给他留下点什么,哪怕是一刹那的诗兴,助他挥毫亦是好事。
她是这么想的,眼神也很透彻,薛子晏能读懂她的意思,可他并不是如她所想,真的清澈如山泉。出身皇室,又落得一个病躯先天不足,他若是纯良不懂抗争,如何活得下来?
鲛人潜伏于大虞伺机破坏,两年来他们暗中传过的信、透露的风声,薛子晏全部知晓,也尽数通知到了东京方面。他们是争得头破血流,大虞内斗严重,能活到成年还在京城活蹦乱跳的寥寥。
二哥曾与太子相争,削爵禁锢发狂而死;四哥未满十五莫名坠马,一心求佛再不出世;六哥早夭;七哥大起大落,被贬冀州手无实权;五哥频频算计终得帝位。他们这些人中又有谁不是看重那个宝座呢。
他没有任何优势,他的优势只在写文弄墨,比权谋比心术他都甘拜下风,所以他早早地离开东京避开了权力漩涡,为了成功离京,他甚至在
那个大梁公主抵达东京的前几天故意诱使自己发病。
然而,即便到了远离东京的地方,那些兄弟依然没有放过他,数不清的眼线,应付不完的试探,始终在监视他的周子期都让他非常头疼。
如今,全国上下掀起了清剿鲛人的活动,曦月的身份已经引起了周子期的怀疑,若是被他察觉自己有之有任何牵连,周子期便会随时带着武威军冲破他永王府的门。
曦月在永王府出现,突然消失也会带给周子期足够的怀疑理由。趁此机会杀了那些鲛人,让曦月与之撇清关系,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只要他能守住秘密再也不让她知晓。可他到底能不能瞒得住呢,他不敢确定。
曦月现在还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她只是动情地、忘我地在吻他迎合他,薛子晏忽然觉得很烦躁,明日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她。他心烦意乱,小手褪去他的衣衫,舌头吻上他胸膛,快感抚慰了紧绷的神经,让他不自主地陷进去。
算了,明日的事明日再说罢。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地板上,室温逐渐升高,薛子晏悠悠醒转,觉得自己的手臂一阵酥麻,曦月的头发随意散落在她身后,头枕在他的胳膊上,背对着他缩在他怀中。
她身上的馨香淡淡地散发出来,平息了薛子晏慌乱的心理,他侧身吻了吻她的发,见她睡得正熟,便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出来,同时轻手轻脚地裹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