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辰峥脸上挂着牵强扭曲的笑,“朕毁了她?你知道什么?朕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给她!”
“那你问过她想不想要吗?”沈医这话已是大不敬了,但他迈进这个门就没打算再活着出去。
“沈医。”蔺辰峥很快恢复了他的帝王气度,“既然你不打算活着,那朕便遂了你的愿。”说着他摆摆手,“赵海,差人送沈神医一程。”
沈医很是“恭敬”地磕了个头:“能和公主一日走,是草民的荣幸。草民谢主隆恩。”
只是赵海刚将沈医带出去蔺辰峥就吐了口血,刚听到消息时他就有些堵,沈医这一通气更是直接将这口血逼了出来。
可惜蔺辰峥实在不了解沈医,也没猜到这个比他小了一轮的大夫究竟有多狠心。
白刀子变成红刀子拿出来的时候赵海才听到了沈医那句比诅咒还可怕的遗言:“告诉蔺辰峥,祁斯遇已经发病了。”
听到这些的赵海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赶往濯尘殿去通报。
“陛下,沈医留了句遗言给您。”赵海跑得很急,说话时还有些喘。皇帝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赵海,问道:“什么话让你都急成这样?”
赵海硬着头皮复述了那句话:“他说小郡王已经发病了。”
皇帝愣住了,他隔了好半天才开口:“怎么可能呢……阿遇还不到二十二岁……”
祁斯遇哄睡了沈予酒才出来,陈桥被她那双通红的眼睛吓了一跳,但还是装没事人一样说:“小厨房备好膳了,公子也少用些吧。”
祁斯遇摇头:“我不饿。我爹呢?他在哪儿?”
“国公在大厅,楚王燕王他们也都在那儿。”
“知道了。”祁斯遇说完就开始往院门走,陈桥不放心她,赶紧说:“要不我陪您去吧。”祁斯遇还是摇头,“你留在这儿陪阿酒吧。”她出门的时候还有些不放心,又回头叮嘱了一句:“这几天你和阿厌辛苦些,一定要确保有一个人守在阿酒身边。旁的不要紧的事就先放放,或是交给下人去做,千万记得,阿酒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是。”
大厅已经被布置成了长公主的灵堂,夜虽然深了,但里面还是站着不少来悼念的人。祁斯遇看着屋里乌泱泱的人,站在门口怎么也不敢进去。她出了宫就一直在陪沈予酒,连孝服都未曾换,看着倒是比屋里那些来悼念的人更像是个外人。蔺珏最先注意到了门口的她,叫了一句“阿遇”。
蔺珏这一声倒是让旁人也都注意到了,都国公最先起了身去门口迎她。祁哲拍了拍祁斯遇的肩,然后轻声说:“进来给你娘上柱香吧。”
祁斯遇轻轻点了点头,红着眼眶随他走到了香案旁。才一跪下她就泣不成声了,手也抖得厉害,香都点了好几次才点着。
“娘。”她叫完这一声就没再开口,只是一直默默跪在那儿。客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她却依旧直直地跪在那儿,祁哲看着她这副模样很事心疼,劝她说:“阿遇,你回去睡一会儿吧,有我陪着她呢,她不会孤单的。”
祁斯遇没有起身,她抬头看向祁哲,然后问:“爹,沈医回来了吗?”
祁哲摇头说:“没有。”
“我想再和娘亲说几句话,说完我就回去休息。”祁斯遇话里满是乞求意味,祁哲也不忍驳了她的愿,只能默默退了出去。
“娘您应该不知道,其实我最大的心愿不是做一个位高权重的能臣。我更想要一个温暖、和睦的家。有您、有爹、有姐姐、有阿厌和陈桥,还有阿嫃,我们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每天都一起吃饭。春天去郊外踏青赏樱,夏天去游湖泛舟看荷花,秋天去果园摘果子,到了冬天,我们就待在家里,围着火炉谈天说地。”
说到这儿祁斯遇都抽噎了,“我一直觉得这是世上最简单的心愿,老天爷就算再不眷顾我也该让我实现了。没想到,这么一桩简单的事也成了奢望。不单我的心愿落空了,阿酒的家也被毁了。娘,我决定了,我要亲自把阿酒带大,我要让她远离所谓的仇恨,做一个真正快乐的小孩儿。”
她又恭恭敬敬地叩了三次头,这才站了起来,转身前她往香炉里续了三炷香,“娘,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这个家的。”
祁斯遇拉开门就看见了海棠树下站着的祁哲,她看着鬓边添了白发的父亲,又觉得很想哭。才过完新年,中都的天还冷着,院子里这棵海棠树也没有一点生机,光秃秃的,衬得树上的秋千更是突兀。
“回去好好睡一觉。”祁哲还是在强打精神安慰她,“放心,天大的事还有爹爹顶着呢。”
祁斯遇也很难过,但还是忍不住去操心旁的事。“明天我想去一趟老师那儿,舅舅今天发脾气说要永远软禁他,我不放心。”
“不会的。”祁哲说得很笃定,“陛下是气话,大缙还需要息昭呢。”在祁斯遇开口之前祁哲又说:“不过你去见见他也好,免得他一个人胡思乱想,过分担心。”
祁斯遇还是放心不下沈予酒,干脆没回自己的房间,就在沈予酒隔壁的客房睡了几个时辰。沈予酒是真的很乖,睡醒就自己穿上衣服出了房间,祁斯遇正在她门外的院子里坐着,听见开门声就放下了手里的笔记,连忙起身问她:“饿了没?”
沈予酒点点头:“有点饿了。”
祁斯遇将沈医的笔记揣进口袋,拉起沈予酒的手往西院的小饭厅走。客人都去了正院,最靠里的西院倒是无人打扰,安静得很。小厨房准备了很多样早饭,大多都是祁斯遇爱吃的,但她只跟着沈予酒喝了几口粥就搁下了碗,身边的侍女有些担忧,还劝她说:“小郡王尝尝这肉饼吧,是用高汤和的馅儿,不油腻的。”
“我吃好了。”祁斯遇扯出了一个微笑,然后和她说:“你去前院把陈厌叫来吧。”
沈予酒也没吃太多,陈厌进门的时候祁斯遇已经在用帕子给她擦嘴了。祁斯遇抬头看了一眼陈厌,又摸了摸沈予酒的头才起身,“祁年哥哥要出趟门,回来给你带糖糕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