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兰面无表情地目送他们离开后，脚跨过那总镖师的尸体，将油纸伞一收，漫天滂沱的大雨骤停，只剩下清风徐徐，树叶沙沙作响。

云层散开，一轮明月高悬于空，清冷的银白色铺满人间。

坑洼不平的驿道干干净净，除了那腥血浓稠，沁入土壤里渐变成黑色，哪有一丝飓风骤雨后的肆意破坏痕迹。

莫兰随意地坐在那野坟包顶上，瞥了眼这满地横死的尸体，将手中的木盒抛起落下，犹如玩具。

“哧……”从林子深处传来一道浅浅的哼笑声。

莫兰秀眉一蹙，手中那木盒带着凌厉的掌风飞了出去，直击那林子深处。

林子深处一道黑影侧身一避，反手一道意行引手，化解了那木盒的攻势，随后飞身一接，将那木盒拿在手中。

“出来吧。”莫兰心中狂打点鼓，但语气尽量保持镇定。

那暗处之人渐渐走出来，果然是程简。

只见程简头戴束发白玉冠，身穿一袭黑色窄袖广身直裰，领子镶着点点红珠，峰眉朗目，面容清秀，眉眼中带着隐隐的嗜血冷寒，但皮囊的确是天人之姿，难怪原著中莫兰在这场景中初见便倾心，拱手相送穷奇牙。

他沉沉看着莫兰，并没有说话。

“程长老，好久不见。”

伸手不打笑脸人，莫兰主动打招呼。

程简近半年多不见莫兰，现在再见莫兰时恍如隔世般，一直以来都是看莫兰穿着素白皞白派道服，现在她身上穿着浅蓝色交领长衫，下着撒云纹素白绉裙，裙边系着朱红宫绦白玉环佩，颇有流风回雪的贵族小姐模样。

只是莫兰这声“程长老”却不及往日唤他“程公子”来得亲近，看着她戒备的眼神，似乎与他隔了一道沟壑。

是啊，程简自嘲地想，他已身陷污脏泥泞之中，而莫兰仍是明亮干净的模样，从前还能假意施舍恩惠，如今这般，怎会再想与他为伍。

不过只要能揪出那个杀害师父的凶手，他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

程简垂下黑眸，食指一翻，将木盒盖翻开，里面空空如也，似乎也早有预料，神色不变，将木盒一丢，黑眸仍是看着莫兰，沉声道：“把穷奇牙给我。”

莫兰镇定自若道：“程长老，这穷奇牙本就是我派圣物，这次我来取回，只不过是物归原主，光明正大。还请你考虑我皞白派三分薄面，莫要纠缠才好。”

“纠缠？”程简眸色中有些笑意，玩味地反复一句，“如果我非要纠缠呢？”

莫兰被程简的话一噎，不禁哀叹时光是把杀猪刀，程简现在不仅修为变强了，连脸皮也变厚了，居然能面不改色地调戏她。

“真是没有想到有些日子未见，程长老竟会开此等玩笑。”莫兰转移话题，“不过我皞白派一向与紫空派交好，我师父和景掌门也是挚友，若是因为这穷奇牙让两派关系生了间隙，也不值当。”

“谁说我是为了紫空派？”程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莫兰心中一沉，那日她通过那凸眼蚊子看到了程简残害胡子守卫，这事其实在紫空派中闹出一阵大风波，不少抵制程简当长老的人都纷纷跳出来指责他，说他不配当长老，闹得修真界人尽皆知。

其余门派人本来以为这初生牛犊的小长老就这么被踢下去了，却没有想到景年风跟中蛊一样全力支持程简，程简也没把这些反对派当回事儿，再次手法残忍的惩戒了几个带头闹事的弟子。

在掌门放任的强权压制之下，弟子们而也不敢再冒头，生怕程简这疯子有一天剥了自己的头皮，这事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

而紫空派程长老的名声也慢慢变了，不再是那个隐忍沉默的少年，而是冷酷果断的长老，身旁也慢慢多了一些仰仗他的簇拥者。

程简开始迷恋增强修为，仅仅半年时间，修为便连升级两阶，已是到了元婴第五阶，而他并不满足于此。

前些日子修真界都在传这位少年长老独自一人进了穆山，抄了千年厉鬼老巢后拿着阴气十足的厉鬼金丹走出巢穴，在簇拥者惊叹惊讶的眼神中，将金丹融入自己体内，顿时修为飞升至化神。

这那厉鬼金丹用于自身修炼的行为虽然上不了台面，但是修真界内也曾有人做过，并不算是犯了大忌。

因为邪祟金丹过于阴森，若是与修士自身灵流不融的话，极有可能反客为主，反噬宿主，让修士走火入魔。

所以能够将邪祟金丹真正融为自己所有，也算是程简的本事。

也许是这种方法能够快速得到修为，程简也盯上了这流落民间的上古神兽穷奇之牙。

“程长老，即便你不为了紫空派，我还是为了皞白派行事，师父还等着我带着穷奇也回去复命呢。”莫兰拱手道，“还请程长老见谅。”

程简看了眼满地横死的镖师尸体，将斜插在腰间的黑竹骨扇展开，徐徐地扇着，“你是想让我辛苦了一晚上，却被你不劳而获？”

莫兰见他性格已是执拗，好心劝道：“这穷奇牙虽然是我派圣物，但终究是上古凶兽，你若是想用它来增进修为，只怕不妥。若是稍有不慎，只怕会走火入魔。”

莫兰真是苦口婆心，她即便不为了程简，为了自己活命，今天也不能把穷奇牙给程简。

谁知道日后程简要是真的走火入魔了，她会不会突然被失心疯，强行跑去给程简当炉鼎。

程简扇着黑竹骨扇，嘴角淡淡抿起好看的弧度，笑容却是没有半点温度，“莫姑娘居然还会关心我。真是让程某受宠若惊。不过这穷奇牙，我今晚势在必得。”

莫兰心想，这人真是没心没肺没良心，她过往为了当他的白月光是多么的努力，现在居然还被嘲讽。

但现在她仍是元婴修为，若是与化神修为的程简硬碰硬，只怕是一点好处也捞不着。

但她还好留有后招，能够断尾逃生，杀得个程简措手不及。

“程长老，你今晚连杀十六人，业障深重，这几日还是多修些自然心法比较好。我们就此别过。今日之事，我也不会在师父面前多说一句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