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向并不生气,从容地说:“那,你想要多少?” “再拿五万钱出来吧,就当我这几年的分红了。” “五万太多了,两万,我们最多再额外付给你两万块钱。赵小明,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这几年,你没少拿店里的钱去贴补家人吧。” “放屁,说话要有证据,你有吗?” 周向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张汇款单据,说:“这是我们从你的皮箱里搜出来的。” 赵小明定睛一看,果然,就是她当初给赵水旺汇过去的那一万块钱单据。百密一疏呀,她怎么就忘记把那张单据毁尸灭迹了呢? “一张汇款单据又说明什么?难道为人子女,不该孝顺爹娘吗?”话虽如此,可赵小姐的气焰却一下子矮了很多。 周向说:“孝顺父母当然无可非议,问题是,你私自拿公司的钱,却并没有给杨军说一声,基于此,我们完全有理由怀疑,你不止一次拿公司的钱汇给父母了,所以,我们最多额外补偿两万块钱,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可以走法律途径。” 赵小明彻底心凉了,所有的侥幸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真他奶奶的讽刺,她这边还傻乎乎地想着和杨军化干戈为玉帛,可人家呢,已经在绞尽脑汁地收集打败自己的证据了。 旁边的阿武见她脸色煞白,哀伤的好像要死过去了一样,顿起恻隐之心,一拍桌子,大声吼了起来:“自己的女人花点钱,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少他妈的啰嗦,最低也得赔偿四万块钱。” 周向很显然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男人,不慌不忙地笑了一下,说:“大哥,你别生气,小本生意,实在凑不出那么多的钱,要不,你容我们再商量一下吧。” 说着,拉着杨军就走出了包间。 赵小明凝神看着杨军在包间门口的背影,胸口阵阵酸楚。她知道,他会讨价还价,也会虚与委蛇,却独独不会,再选择和她重修旧好了。 果然,两分钟不到,他们就回来了。 周向说:“大哥,我们仔细商量了一下,给三万块,赵小明拿走的那台显示器我们也不予追究了,再多实在拿不出来了。” 赵小明的心中又是一阵刺痛,她再也顾不得矜持了,猛然抬头,直勾勾地看向了杨军。她的眼神里有谴责,有悲愤,更有,几近卑微的恳求……。遗憾的是,杨军却怕被她灼伤一样,始终不愿意和她对视。 杨军的视而不见,一下子让她绷直的脊背萎靡了下去,冲阿武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大哥,算了,三万……就三万吧。” 说着话,鼻腔一酸,忍不住潸然泪下。 从始至终,钱都不是她的终极目的,既然他决绝至此,何必还要苦苦痴缠呢? 罢了,罢了,就这样算了吧。 周向唯恐有变,把三万块钱往桌子上一放,就忙不迭地拿出笔和纸,让赵小明写了一张收据。墨迹还未干,两个人便拿着收据,起身告辞了。 赵小明怔了怔,无力地仰靠在沙发上,瞬间哭成了泪人。难道,她都已经不堪成这样了吗?以至于,连这最后的诀别都让杨军像躲避瘟神一样,匆匆逃跑了。 阿武两个大老爷们面面相觑,顿时傻眼了。这唱的到底是哪出呀?都已经顺利地把欠款收到了,怎么这小娘们反而还哭成水狗了呢?难道,得偿所愿的债主,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开怀大笑吗? 默默地哭了一会儿,赵小明拿出5000块钱,递给了阿武。 阿武吃了一惊,说:“妹子,忒多了,哥就是动动嘴皮子,啥也没做呀。” 赵小明捧着胀痛的脑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木然地说:“大哥,拿着吧,今天,多谢你的帮忙。” 阿武竖起大拇指,赞叹地说:“妹子就是敞亮,哥佩服。” 走到包间门口时,赵小明突然又回过头,认真地问:“大哥,之前你说,你还受理卸胳膊卸腿的业务?” “对。” “价钱呢?” “卸一只胳膊五万,卸一只腿十万……。” 赵小明说:“好,有业务再和你联系。” 走出咖啡厅后,她就跟力气完全透支的玩偶一样,顺着门口的墙壁就瘫软了下去。 愣了许久,她才掏出手机,给安小米拨打了一个电话,“姐,我……终于还是失败了……。” 她本来还想说:“姐,你是对的,我的爱情在现实面前,果然屁都算不上。” 可是,巨大的悲伤淹没了她,她除了很没出息的呜呜哭泣,根本就说不出别的什么了。 安小米在电话那边问了一遍分手的始末,恨恨地说:“没出息的家伙,有什么好哭的?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到处是吗?” 赵小明无力地闭了闭眼睛,男人再多又怎样?她只想要杨军,哪怕他绝情如斯,她还是想要他……。当然,这么犯贱的话她可不敢让安小米听到。 顿了顿,安小米又说:“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赵小明愣了愣,继而又似的说:“不行,我的行李还在杨军那儿呢。” “那正好,我和你一块去拿,正好去会会那家人。” 原来的赵小明,最怕安小米插手她和杨军的事情,就她那火爆脾气,整不好就把还有回旋余地的事情陷入再难回头的僵局,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她一个人去拿行李未免太过落魄,有安小米那种气场随时都可以蹿到两米八的铁娘子在身边陪同,反倒可以给自己壮壮声势。 约好会面的时间后,赵小明就挂断了电话。 当她吊着两只红肿的眼睛来到翘首期盼的何绢身边时,何绢一下子跳了起来,“老大,钱没要到是吗?”又忙着安慰她:“没事,没事,咱们有的是时间给他耗。” 赵小明拿出七千块钱,不由分说地塞到了她的手里,淡淡地说:“放心,钱已经收回来了,这是欠你的,你收着吧。” 何绢刚要拒收,见赵小明神色倦怠的跟铩羽而归的士兵一样,便不想再你推我让地惹她烦心了。 赵小明拎起显示器,抬脚就走出了茶餐厅。何绢小尾巴似的赶紧跟了过去:“老大,既然欠款已经收回了,你怎么还这么不开心呢?” “没什么,犯贱综合症。”赵小明面无表情地说。 “老大,你这话太深奥了,我怎么听不懂呢?” 赵小明微微偏头:“我的意思是开房,睡觉,现在明白了吗?” 何绢顿时松了一口长气,懂得休息了,看来康复有望了。 她们去附近的宾馆开好房间后,何绢像解禁了一样,一阵风似的跑进房间,扑到床上就睡了个人事不知。 毕竟一天一夜没有睡觉了,有这样的反应实属正常,而再反观赵小明,什么生物钟,内分泌之类的神经系统全部乱成了一锅粥。闭上眼睛,脑袋里是高清版的谈判画面,那一帧帧缓慢移动的镜头里,都是杨军连正眼都不看她的漠然表情。睁开眼睛,有些泛黄的天花板上,到处都是杨军昔日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他曾是那个爱穿白色衬衫黑色西裤的翩翩少年,抿一下嘴,便会漾起两个如醇酒般的梨涡。他曾是那个热情如火,目光澄澈的痴情男子,信誓旦旦地给她保证:你许我清贫年少,我许你一世繁华……。 可是,仿佛魔术师随意地挥了一下魔杖,这些清晰如昨的一幕幕往事瞬间就面目全非,惨不忍睹了。 何绢睡的很沉,微张着嘴巴,断断续续地打着呼噜,赵小明看着她,不觉就是一阵艳羡。如果当初的自己也和她一样,随波逐流,得过且过,不异想天开地追逐爱情,不奢望择一人终老,不急切地脱离黑色泥沼……,那么今时今日的她,还会经历这种五马分尸般的残忍酷刑吗? 她仿佛听到命运在耳边狰狞大笑:明知不可为,而偏偏要为之,活该摔死你。 晚上七点,安小米打来了电话。“在哪里?” 赵小明把宾馆的名字报给了她。 “好好地把自己洗刷干净,给我一块去拿行李。” 一语惊醒梦中人,赵小明一扫颓靡,立刻翻身下床,去洗手间精心梳洗了。 安小米提示的对,借着去拿行李的契机,她一定要把自己打扮的清爽利落,光鲜靓丽。她一定要在爱情完完全全的落幕之际,把自己美好的形象牢牢地刻在杨军的回忆里。 半个小时后,电话再度响起:“我在宾馆门口,出来吧。” 看着何绢依旧睡意沉沉,赵小明没有叫醒她,独自出了门。可一到楼下,差点就摔了个仰八叉。 我的个神呀,清一色带墨镜的年轻男子,像护卫一样簇拥着前面的安小米,就跟气势汹汹的黑社会来讨账一样。这……,这也太过小题大做了吧,只是去拿个行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