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经质地用手抹了抹镜子,着急的差点哭了出来。原来的自己,眼神明亮,狡黠,微微一笑,像个灵动的小狐狸,娇俏而又可爱。哪怕是当初她被迫在那个发廊里迎来送往,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长着一张令人生厌的恶俗嘴脸。 可是,黄城明明已经渡他上岸了,为什么自己反而会变的越发不堪了呢? 晚上下班后,同样疲倦不堪的杨军刚一走进卧室,赵小明就扬着空荡荡的手腕说:“杨军,我的玉镯报废了。” “报废就报废吧。”杨军瘫软在床上,连话都懒得说了。 本就患得患失的赵小明立刻爆发了,赤着脚,挥舞着胳膊,歇斯底里地咆哮:“那玉镯是你送给我的,可现在它碎了,你居然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你这个混蛋,你变了,你变了……。” 看着赵小明那副哭天抢地,捶胸顿足的样子,杨军先是难以置信,继而就开始沉默不语了。 但是,两个人都清楚,曾经的美好,温情,已经裂开了一道醒目的裂缝。 * * * 被打回原型的何绢,总算勘破了一件事:但凡混迹于发廊里的客人,大多数都是些没什么正经事业,行为粗鄙,素质低下的破落户,甚至连泡个发廊妹,都浑不吝地不愿戴套子。 最开始,何绢考虑到健康的重要性,还挣扎着拒绝了几个客人,但很快,家里的负担就跟挥之不去的梦魇一样,很快就把她残存的那点理智给吞没了。 现实根本就没有任何选择,不接客,就没有钱,没有了钱,就会断送两个弟弟的前程,就会断送爹娘的健康,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去接客,不戴套也要接。 印象最深的是一个醉醺醺的老头,离异,子女都不理他,唯一仅有的,就是几座冰冷的房产和花不完的钞票,寂寞再加上好色,致使他很快就成为了发廊的常客,又很快感染了性病。或许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他也不愿意治疗,依旧我行我素地和年青的发廊妹打情骂俏。 何绢知道这个老杂毛很危险,可当他拿出厚厚的一叠钞票要求不带套的时候,何绢还是双眼一闭,同意了他的要求。她已经想好了,治病也就花一千多块钱,可老杂毛拿出的那叠钱,至少也有四千块钱,值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她就开始觉得□□奇痒,她没有急着去看医生,而是随便从药店里买点止痒的药就糊弄了过去。这以后,她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又一口气接待了十多个客人。反正已经肮脏不堪了,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多捞点钱吧。 她也曾经诚心祈求过,祈求苍天怜她度日艰难,能够让她的病奇迹般地不治而愈。可是,老天没有理她,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开始流血,化脓,甚至连走路都觉得吃力。 不得已,她只好再次来到了医院。 医生检查了她的身体后,漠然地丢过来一张住院单,说:“办理住院去吧。” “住院?”何绢蒙了。“医生,我到底什么病呀?为什么要住院呀?” “你自己什么病?自己不清楚吗?”医生翻着白眼说。 “医生,我没有钱,开点药……行吗?我不想住院?”何绢恳求地说。家里人还嗷嗷待哺地等着她供养呢?她怎么舍得把自己的血汗钱拱手交给医院? 医生严肃地说:“我可警告你,你目前至少有五种性病,再这样不自爱下去,将会变成不治之症,你自己考虑吧。” “那,除了住院,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也可以用药,但能不能治愈,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何绢沉吟了一会,小声问:“医生,如果住院的话,要花多少钱?” “具体还要看你身体的康复情况,保守估计,至少也得一万块左右。” 何绢倒吸了一口冷气,天哪,一万块,这段时间她把小命都豁出去了,也拢共赚了一万多块。可现在,医生轻飘飘的一番话,就要把她用身体换来的血汗钱堂而皇之地没收了。不,不,她不愿意。 她说:“医生,我没有钱,你还是给我开点药吧,要实在没有效果,我再来住院。” 走出医院的时候,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手拉着手,嘻嘻哈哈地跑过眼前的青石板街道。何绢眯起眼睛,透过薄薄的那层雨雾,一直目送着他们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痴痴地想:等两个弟弟顺利地找到工作了,等爹娘的身体康复了,等身上的担子卸下来了,她也要洗净铅华,做一个素面朝天,迎风奔跑的邻家女孩。而那个拉着她的手,和她共同奔跑的男子,或许没有南无那么英俊,但却一定可以为她遮风挡雨。 她深信,如果自己真的嫁人了,一定会很幸福,她不像安小米那么杀伐决断,也不像赵小明那么古灵精怪,她性情温和,善良厚道,一定可以营造出温馨和谐的家庭氛围。 只是那一天,什么时候才可以到来呀? 回到发廊的时候,杨姐指着楼上说:“何绢,你终于回来了,有客人在上面等你呢。” 何绢想起了医生的警告,顿时犹豫起来。 杨姐把嘴巴凑到她耳边,悄声说:“何绢,是那个有钱的老杂毛。” 何绢闻言,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药。 治病之前,还是再干上一票吧。毕竟,一旦治疗起来,至少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没有收入。 她刚走到楼上,满身酒气的老杂毛就扬着一叠红彤彤的钞票说:“妹子,来吧,老规矩,老价钱。” 那一刻,何绢突然想到了赵小明教给她的套路。可遗憾的是,愁眉苦脸的酝酿了半天,连半点泪水都没有挤出来。虽然明知道没有泪水作为烘托的苦情戏,就跟没有音乐作为背景的歌曲一样,终究缺少了煽情的效果,但她还是决定尝试一次。于是,她张开嘴,说:“老板……,我奶奶生病了……。” “有没有搞错呀?我是来寻欢的,你拉着一个苦瓜脸,叽里呱啦的到底在给我说什么?” 也难怪老杂毛一脸不悦,的确,那番话经何绢的嘴巴磕磕绊绊地说出来,非但不能让听众同情,反而还莫名奇妙的让人兜一头雾水,根本搞不清她在说什么鬼? 何绢索性放弃了,有些天赋,别人无论怎么努力,都是模仿不来的。 * * * 安小米虽然在夜总会里重新开启了所向披靡的御姐模式,但私人生活却蒙上了一片乌云,这片乌云不大不小,却刚好遮住了她生命中的阳光。——阿森的正牌夫人不知从何处知道了她的存在?正式给她打来了电话,正式邀约她面谈一次。 电话里的声音倒是婉约,柔和,但安小米吃过这方面的亏,绝不可能像没有经验的傻白甜一样,让历史倒退,让悲剧重演。 他妈的,她才不管什么正牌不正牌呢,只要敢来找她的晦气,她就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她对阿森,不能说没有感情,但也绝没有到那种死了都要爱的狂热程度,就是因为有这份不多不少,且又刚好可以让她收放自如的感情,她才得以游刃有余地部署好和情敌相见的种种细节。 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赵小明却打来了电话,一张嘴,声音便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沮丧和颓废。“姐,干嘛呢?” 安小米听声音就断定她的感情生活并不顺畅,并不揭穿她,只是悠然地说:“不干嘛,准备和情敌大打出手呢。” “什么?”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像你姐这种人间尤物,本来就是黄脸婆的的天敌。” “姐,快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去帮你。”赵小明急吼吼地说。 安小米笑了,表妹还是表妹,不管各自选择的人生之路会有怎样的南辕北辙?但只要她遇到了危险,她就会不假思索的挺身而出。但凭这份情谊,就不枉她之前对她的百般照拂了。 安小米说:“好吧,明天下午我去接你。” “别,别……,你把地址告诉我,还是我自己去吧。”赵小明赶紧拒绝,就她那荤素不忌,泼辣霸道的性子,别再一不小心在杨军的面前把她的老底给泄了。 “行,我把地址发到你手机上,那你自己来吧。” 正要挂电话,赵小明忙阻止了她, “等一下,等一下,姐,绢儿的电话怎么总打不通呀?她现在还好吗?” “不知道,我现在没有心思给你说这些,挂了吧。” 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忙音,赵小明心里陡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以她对何绢的了解,手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打不通了。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致于她连这个发小都刻意隐瞒呢? 第二天下午,赵小明给杨军说要去逛街,挎着小包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