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栀虽这么说,可春宜却没有那样的胆子,沈风絮用不用露合香是一回事儿,她偷不偷露合香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若她当真将露合香偷走了,即便沈风絮不用,也不可能再信任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婢子。
再过段时日,她便能提拔成一等婢子了,又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春宜眼眸一转,便道:“青栀姐姐,此事不妨先放一放,若是因此让六姑娘起了疑心反而不妥了。”
青栀咬着下唇,神色复杂难言。
“青栀姐姐放宽心就是,露合香放在那里,自然有的是机会偷出来,可想要得到六姑娘的信任却并没有那么容易了,春宜好不容易让六姑娘放下了戒心,若是轻易。”
春宜说的十分认真,青栀也知道春宜言之有理,若因着露合香而让整个报仇的计划失败,便得不偿失了,可即便心里清楚的很,青栀也仍是觉得心中堵塞的难受。
沉默了半晌,青栀才道:“罢了,你回去吧。”
春宜松了一口气:“是。”
说罢,便转身回了归云院中。
只是春宜的心中一直犹疑不定,她之所以听信青栀的话,因着青栀的安排而入了归云院中,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她已经一无所有了。
春宜抬起自己的手,看着自己手上,虽然纤细白皙,却伤痕累累,那些都是曾经在院子里做粗活时留下来的,那时候身上穿着的也是粗布衣衫,吃的是旁人吃过的剩菜剩饭,甚至有时候就连剩菜剩饭都没有,凄惨而又无助。
所以她愿意跟着青栀赌一把。
可如今
却不是那样了。
如今春宜身上穿着织云锦的衣裳,头上还簪着几枚小小的花钿,这些饰物虽不能同京中贵女相提并论,可在一众仆役中,已十分体面了。
这样的日子,春宜自然珍惜。
又何必在同青栀一并押上自己的前程性命呢?
春宜越是想,越是觉得心中烦躁焦虑,无论如何也安定不下来。
她想要留在归云院里,想要和青栀撇清关系。
只是
青栀会放过她吗?
毫无疑问,答案是否定的,她之所以有机会进入归云院,是因着青栀的谋划,若是在这种时候背叛青栀,青栀是绝不会放过她的。
绝不可能让她安稳的在归云院里。
可若是继续与青栀一同,早晚有一日是会被沈风絮发现的,到那时候,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眼前,似乎是死局了
春宜咬了咬唇,心中复杂难言,再三思量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于是,在想清楚该如何去做之后,春宜立即去见了沈风絮。
沈风絮正在卧房中与云挽闲谈,听闻春宜前来,便头也不抬地道:“让她进来吧。”
而春宜在进来后,便直接跪在了沈风絮的面前,神色凄凉哀伤:“婢子给六姑娘请安”尾音似乎也带着无尽的凄楚,似乎是强忍着哭腔,却又难以抑制。
沈风絮见状,不由稍有疑惑,看向春宜:“发生什么事情了?何故如此情态?”
云挽也蹙眉看着她。
春宜抿了抿唇,既痛苦又悲凉地道:“婢子是怕以后不能继续在归云院里为姑娘做事了。”
“哦?这是为什么?”沈风絮稍稍蹙眉,问道。
“婢子、婢子受到了春芳院里青栀的威胁,说是要让婢子对姑娘不利,可婢子一心一意侍奉姑娘,绝无二心,又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春宜这么说着,眼眶便红了起来,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并不是骤然的大哭了出来,而是一点一点的,就这样看着沈风絮,似乎是冰雪慢慢消融一般,让旁人的心神都牵引其上,只听她声音里带着低哑的哭腔,道,“婢子自然不肯答应青栀,可青栀却仍是在威胁婢子,所以婢子以后怕是不能在侍奉姑娘了。”
唱念俱佳。
以往的那些日子里,春宜便是凭借着这一出演戏的本事活到了今日。
那时,父亲被人污蔑,她本该在家破人亡的那一日一并被拖去斩首,她便这么楚楚可怜地看着刽子手,冷面冷心的刽子手也因此放了她一条命。
她并没有被斩首,但仍是入了奴籍。
已入了奴籍,这一辈子便再没有机会脱籍了。
所幸,她讨好了牙行的婆子,没有被卖去风月之地,最后兜兜转转,卖入了东宁伯府里。
春宜一边哭着,一边悄然打量着沈风絮的神色。
可出乎意料的是,沈风絮只是看着她,却并没有如旁人一般露出怜惜之色,而是带着一抹奇异之色。
“很有趣了。”沈风絮微微一笑,道,“这么快就将青栀给卖了出来,不知道青栀该作何想法呢?”
春宜顿时惊愕极了:“姑娘”
沈风絮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原来,沈风絮从一早便知道了她与青栀有所勾结,只是一直在陪着她做戏而已。
可在短暂地愕然后,春宜便立即哭道:“姑娘,春宜并没有与青栀一同,是青栀威胁婢子,婢子不得不假意地应和着,可即便如此,在入归云院的这些时日以来,婢子从没有做过任何对姑娘不利的事情,还请姑娘明察!”
沈风絮笑意浅浅:“是吗?”
“是,婢子对姑娘绝无二心!”
“那你便同我说说,青栀都要你做些什么事情呢?”沈风絮漫不经心地问道。
她看着神色随意,可偶尔瞥过来的眼角余光却十分凌厉,令人心中生寒。
春宜本以为整个过程会很轻松,却不想如今脊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她勉强定了定神,道:“青栀让婢子做三件事情。”
“哪三件?”
春宜将头低下了,避开与沈风絮视线相接,道:“青栀给了婢子一些,要婢子混入姑娘的饮食中。”
站在沈风絮边上的云挽眉头一蹙:“么?还真是恶毒。”
含有剧毒,即便少量服用,也极有可能致死,所幸沈风絮一直提防着春宜,从不让她接触饮食,故而春宜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
沈风絮慢条斯理地问:“还有呢?”
“青栀还让婢子将姑娘的贴身之物偷出来,以此来污蔑姑娘清白,使姑娘闺誉尽毁。”春宜咬了咬唇,将事情一并说了出来,“最后一件事情,是要婢子去偷仓库里的露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