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闲云潭影日悠悠(八)(1 / 1)华夏之此夜永寂待月明首页

而后,行礼叩拜之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仲闵显然不太习惯如此拘谨多礼的场合,只随意唤了众弟子起身。    太常长老干咳一声,恭谨地问:“师叔,您在承天塔清修,已有许多年不曾踏足净乐宫,今日来此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仲闵道:“我说许久不曾见过你们,着实想得慌了,便抽空前来探望,你信么?”他微微一笑,“其实没什么要事,只是后山的棪木最近终于结了果,方才一时贪食吃得有些多,所以就来此消食,正遇见你们在举行……”    太常长老在一旁提醒:“拱辰会试。”    仲闵接着说:“你刚才为何不许她选我为师?”这个“她”指的自然是我。    太常长老愣了愣,回道:“您向来不问俗事,商璃这孩子初来乍到,修行不足,性子还没磨练踏实,弟子怕他扰了您的清修。而且,他拜您为师,这实在没这个规矩。”    仲闵道:“规矩?‘拱辰会试’的胜出者可在本宗任选一人为师,这不就是你们所谓的规矩么?这会儿反悔,岂不是让外人说中皇城言而无信?”    太常长老显得有些为难,轻声道:“规矩是这么定的,那也要所选之人答应才行,您若拒绝也不算坏了规矩。”    仲闵面向我,唇边缓缓绽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我看她拜我为师之心如此殷切,就这么拒绝,若伤了她幼小的心灵,怕是不好。我许多年未曾离过后山,今日偶然兴起来此消食就得了个徒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既然天意如此,那不如就顺天应人罢。”    一句“顺天应人”,我便成了中皇城最年轻的师叔,众弟子对于我身份的转变倒也坦然接受,待我也如长辈恭敬有礼。但“本事不大,辈分不小”的尴尬处境一直令我有所困扰,以至于别人当面称我一声“师叔”时,我应得委实没什么底气。    所幸,这样的结果虽然有些意外,但尚有一部分在我的预期之内,除了身份的转变为我换来了一间独居的雅室,不用再跟其他弟子同挤一屋,起居方便了许多,我的生活大致没什么改变。    仲闵似乎也没打算好好调—教我这个徒弟,每日依然专注于他的清修,而所谓的清修,在我看来,不过是闲来静品茗,无事钓野塘,只是偶尔会差遣我一些跑腿的差事。以至于我觉得仲闵这个中皇城高高在上的师叔祖除了活得长久、驻颜有术外,其实没什么大本事,不然前任宗主无妄师祖羽化之后,理应由身为师弟的他接任宗主之位,可如今的宗主却是比他小了一辈的灵素。或许“本事不大,辈分不小”这句话也正好可以套用在他身上,而我与他的师徒缘分却契合了另一句话“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与仲闵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初初得知他的身份而产生的肃然起敬之情已荡然无存,倒也没有不敬之心,刨去目不能视、没什么大本事等等,他还是有不少优点的,光是容貌私以为就能掩盖不少缺点,至少时常对着他不会觉得厌烦,就是有些爱使唤人。    这日清晨,仲闵心血来潮,将我唤至虞渊,碧波如镜的虞渊倒映着蓝天白云,似蓝绸上缀了一层吉祥的云纹。许是因为承天塔是中皇山灵力鼎盛之所在,是以附近野花的长势极好,绵密地绕了虞渊一匝又一匝,微风过时,芳香沁人。仲闵百无聊赖地折了一朵小花凑在鼻端闻了闻,轻飘飘地与我嘱咐:“此去西南四十里有座千乘崖,崖上生有为数不多的棪木,现在正是棪果当令之时,一想起那甜美多汁的滋味,为师就口齿生津。阿璃,你去千乘崖替为师摘些棪果回来。”他顿了顿,似又想起什么,“千乘崖稍有些高度,此去多加小心。”    我读书不多,尚懂得尊师重道的道理,何况这个师父还是我自己选的,即便他时常提一些不大着调的要求,我也只能一应照办。    我依仲闵所指沿着山间小道而行,抬眼即见千乘崖云雾缭绕。看似近在眼前,可行走起来才发觉道路曲折难行,其间多有断壑,须几经转折方能逾越,待到千乘崖下,不仅费时良多,人也已两腿酸麻,疲累不堪。    仲闵说棪木生于千乘崖上,我抬头一望,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所谓的稍有高度,实则高达百丈有余,崖壁光滑如砥,陡峭险峻,崖顶穿云而入,缥缈难见真容。    我只觉眼晕腿软,这么高,稍有不慎,跌下来必是粉身碎骨,这哪里是跑腿,分明就是玩命!    暗地里咒骂了一回仲闵,原想就此打道回府,可转念又想,百丈悬崖在常人眼中或许高不可攀,但于玄门中人来说其实并不算难事,若就此两手空空地回去,难免不会被仲闵取笑,倘若传到门下弟子耳中,凭白献丑于人前不说,更令“辈分不小,本事不大”一言成谶。    面子虽然不及生命可贵,但有些面子却不能不争。思及于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望着隐于云雾之中的崖顶,心中又一阵哀叹,早知如此,我平日就该好好修习纵云术,否则也不至于在此望崖兴叹了。    所幸,崖壁之上虽没有什么凹凸处可供攀爬,却仍有一些从岩石缝隙中生长出来的树木可以借力。而我的纵云术尚达不到纵云而起的程度,轻身却已不成问题,只不过长久不曾习练,难免生疏。    在心中默默重温了几遍纵云术的要诀,深吸了一口气,继而吟颂咒语,同时催动灵力,丹田中有一股气息缓缓而出,似暖流淌过五脏四肢,顿觉心旷神怡,身轻如羽。两足一蹬,身形如飞燕掠空,掠到了离地五六丈高的一颗树上,因是初次施展,力道控制没有分寸,落到树上时脚下一滑,差点跌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