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晏清恍若未闻 还以为水芹是在安慰他,谁知银票被送到了眼前,看着字据齐全的银票 他懵了,紧张问道:“你这银票是哪来的。”
蒋满谷对银钱之事捂得十分严实,连蒋满福他们都没告诉 许家更是不会知道了,只大概知道蒋家赚了些钱,卖了田买了牛 但对在镇上县里买房之事完全不知情,许晏清只以为县里的房子是租的。
“还能哪来的 当然是赚的啦。”水芹将银票塞给他 安抚道 “放心吧,是靠自己赚来的 是我的劳动成果。”
“我不能收。”许晏清盯着这张薄薄的银票看了许久,最后只有一声沉闷的拒绝。
这五十两银子是他的救命稻草 许晏清知道只要自己收下,他就有机会与人生一搏。但他不愿收,他觉得羞愧 觉得无耻,竟然要水芹来帮他度过这个难关,显得他十分无能。
“晏清哥!”水芹不解 “为什么不能收,只要有了这笔钱,一切问题不就能迎刃而解了?”
许晏清却依旧不点头,面色沉寂 似乎对一切都失去了信念。
水芹既急又怒,揪着他的衣角道:“晏清哥,你难不成甘心就此放弃科举吗,你四岁便开蒙,到如今已八载。这八年你勤勤恳恳,终于摸到了一点希望,眼看着就能成为秀才,亲人寄予厚望,夫子看重,同门钦羡,这些难道都要放弃吗?”
“许富现在明晃晃地踩着你们,算计你们,如果你就此沉寂,那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难不成你还指望许富放过你们吗,你应该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他只会变本加厉!你就算不想着自己,也得想着亲人啊!”
这番话如同一根刺,狠狠扎进了许晏清的大脑,令他清醒了些。
什么无能,什么羞愧,这些都算什么,有那么重要吗,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见许晏清似乎醒悟了些,水芹连忙给他出主意道:“这五十两你可以说是师长同门借给你的路费,许叔王姨知道了肯定很开心,一定会支持你去参加院试,你一定一定不要放弃好不好。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这句话不是你教我的吗?”
“你说得对,”许晏清捏紧拳头,接下了这张承载着沉甸甸的五十两,却轻飘如云的银票:“我不能放弃,许富,我要把失去的都讨回来!”
他眼中蒸腾起狂烈的恨意,他的低落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家中两百亩地,更是因为他从叔叔口中得知,当年他爹与他爷爷的去世似乎有蹊跷。
当年他爹与一位同门随行,尸体还是人家帮忙收敛的,许家很是感激他。然而某天许文实去送谢礼时,却发现这位同门私下竟与许富有接触!
当即他就将这消息告诉了许爷爷,许爷爷知道后震怒不已,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谁知没过多久,他就因为各种原因病发死去。
许文实怕了,便闭上了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带着侄子侄女继续生活,可没想到许富的步伐还是没停止,终究是轮到了他。
得知这件事,许晏清自然是又惊又怒,但家中已经失去了两百亩田,他注定要与科举擦肩而过,一切都变得糟糕至极,上天似乎连一条活路都不肯给他,那一刻他无助极了,竟卑鄙地想要逃避。
许晏清想起这几天愚蠢的行为,便想狠狠给自己一巴掌:许晏清,你真不是个东西!
看着许晏清恢复了理智,水芹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两人借口与夫子告别,一起去了镇上,等回来时,便兴冲冲地将兑好的五十两银子放到了许叔王姨面前。
许晏清一改之前的颓废,目光坚定道:“二叔二婶,我一定会考取秀才功名,为我们许家作主!”
许文实胡子拉碴,眼眶深陷,他这几日根本无法入睡,一闭眼便是爹与兄长的质问,听到这番话,他忍不住流下了泪:“好孩子,是二叔对不起你……”
王氏在一旁泣不成声,许晏清安慰了他们几句,便赶紧收拾行囊上路了。
他能行吗?
许晏清已经离开一个月了,水芹整日为他忐忑。如果许家没有失去那两百亩田,他要是落榜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后年再来,他到时也就十四岁。
可要是这一次落榜,先不说许富虎视眈眈,单就许晏清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接受失败,重振旗鼓。
就在水芹心慌到难以集中精神之时,捷报传来,许晏清成功考取秀才功名,并且名次极为靠前,以第三名成功取得廪生资格,每月得廪米六斗,每年能拿到廪饩银六两,并且免去了学费,大大减少了许家的负担。
听到这一好消息,水芹总算是长出一口气,能如常工作学习了。
据说,嘉通县今年共有三人考取秀才功名,因为嘉通县的教学资源一直都很一般,所以这样的成绩已经算是不错。
但其余两人都是吊车尾,只有许晏清,排名竟如此靠前,并且是以十二岁稚龄上榜,别说嘉通县从来都没有这种案例,整个江州府这十年恐怕都找不出这样如此年少且出众的少年,他一下子声名鹊起,整个嘉通县都在夸赞他,一夜之间,许晏清这三个字都变得高大起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天,贺喜的锣鼓声先是在县城敲了半天,再是去镇上敲半天,最后才到了许家门前,传去如此喜报。
许文实当场泪洒门前,据蒋满谷转述,那贺喜的人刚走,许家被骗走的两百亩地立马就送了回来,并且还附上了厚礼。
之后几天,许晏清一直没有回来,但水芹有听到他的各种八卦,什么被知府接见,被富商邀请,参加各种诗会,直到天气转冷时,许晏清才伴着被知县接见的消息一同回了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