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狗娘养的虎跳峡也太冷了!”
二虎面色苍白地捏紧了脖子上的衣领哈出的气在空气凝结成一片白雾。
他蜷缩着坐在篝火前,哆哆嗦嗦的习惯成自然地去摸自己的折扇,拿出刚一打开便被扇子展开打出的寒风激得一抖。
“狗、狗娘养的……我、我就不该来这里……”二虎抖着身子重新把扇子合上了。
头上已经长出一撮毛茸茸碎发的牛旺拿起一条木棍戳了戳篝火底下的树枝枯叶,哈哈一笑道:“二虎兄弟,你也太不扛冷了,这才哪儿跟哪儿虎跳峡顶上才是最冷的,咱们现在才到山腰呢!”
二虎羡慕嫉妒恨地看着穿得比他少一半还毫不畏寒的牛旺:“你、你怎么都不会冷……”
“我老家比这里冷多了这算得了什么!”牛旺大大咧咧道。
“有、有多冷?”二虎牙齿咔咔打颤,“你形、形容一下?”
“形容一下?”牛旺冥思苦思认真组织了下语言两比划着说道,“这里的冷吧,就是寒风在外边吹,你明白吧我们那里的冷是冰冷的潭水往身体里浸那才是真的冷啊……”
牛旺想起故乡的冬天,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膀子说:
“这算得了什么……我们那里的冷就像把你卵蛋子浸到冰水里一样。”
牛旺生动形象的形容让二虎身上的颤抖更明显了。
“草、草他娘的……怪不得大虎和小虎去了主力部队老、老子没被敌人杀死,先要冷死在这荒郊野外了……”
“二虎兄弟,你就忍一忍吧,好歹你还坐在篝火前你看看我们将军,为了让更多将士有火可烤,自己坐外边去了呢!”牛旺苦口婆心道。
二虎悻悻地闭上嘴,不再抱怨了。
牛旺把双放到火苗前烤了烤,用力搓了搓心,然后起身走向临时营地外围的一顶帐篷。
帐篷远离心篝火,帐内冰凉一片。冻硬的土地上有一幅石块刻出的图案,隐约能看出几分虎跳峡的模样。李鹜坐在简陋的地图前不知在想什么,里把玩着一块角的尖锐石头,两个弟弟一左一右坐在旁边,像是两个尽忠职守的门神。
门帘撩起,寒风吹气,人一齐抬起头来。
牛旺粗声粗气道:“师父,我来换你,你去里边烤烤火吧。”
“我不用了。”李鹜看向两个弟弟里身体最弱的那个,“雀儿去吧。”
“我不冷。”李鹊摇了摇头,眯眼笑道,“这里有个超级大火炉。”
李鹊把往昏昏欲睡的李鹍脖子下一伸,半梦半醒的李鹍一个激灵睁开眼,见“借火”的是李鹍,转而又闭上了双眼继续瞌睡。
“你去外围巡视一下,看谁坚持不住了,让他去烤烤火吧。”李鹜说,“天一亮我们就要继续赶路,一个都不能落下。”
牛旺叹了口气,领命自去。
李鹊看向地上的粗制地图,捡起先前的话题,继续道:
“如果援军需要指路,派队小兵就够了,傅玄邈特意指派李恰的亲信去接应,完全是多此一举……我觉得,山顶上恐怕会有辽军的埋伏。大哥怎么想,要不要先派几人上山探探虚实?”
李鹜摇了摇头:“前方已有侦察兵,再加派人没有必要。”
“我总觉得……这次行动不简单。”李鹊一脸凝重,“傅玄邈意图调离李恰的左膀右臂,可能是想在反攻里做些什么。”
李鹜没说话,目光紧盯着地上的地图。
假设不是李恰疑心病发作,自作多情,傅玄邈的一系列行为真是为他而来,那么傅玄邈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傅玄邈在军议上点名李恰的亲信率部接应援军,直接后果就是李恰心生警惕,反而将亲信部队紧紧拢在身边。
看起来,傅玄邈的计划落空了。
但若反过来想,如果这才是他真正的计划呢?
如果傅玄邈的真意是前者,那么他的目的就是分而击之,如果傅玄邈的真意是后者,那么他的目的就是一网打尽。
……在这个节骨眼上?
元龙帝任命傅玄邈为联军统帅,联军一旦战败,他也脱不了身,镇川军是联军主力,对李恰忠心耿耿,李恰若是出事,军心必定动摇,原本就不甚明朗的战局结果更不好说。
傅玄邈如果神智正常,绝不可能在这时候对李恰下。
“有没有什么……”李鹜紧皱眉头盯着地图,喃喃自语一般说道,“既能打击敌人,又能解决内部刺头……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抛出了一个无解的问题。
李鹊陷入沉默,眉心也拧出一个川字。
不知不觉,天微微亮了。
万人队伍整理行装,再次踏上了艰险的攀登之路。
谁也不知前方等着的,究竟是援军,还是敌军。
虎跳峡上寸草不生,陡峭的山壁如一把锋利长剑,剑尖指向遥不可及的蓝天。飞扬的尘土在将士们脚下跳跃,还未来得及落下,就被紧随其后的脚步再次掀起,像一条又窄又长的烟雾阵,将疲惫而不安的部队牢牢围困。
辽阔的苍穹洁净而干燥,连一丝云雾的痕迹都看不见,将士们的脸庞却布满湿润的水光,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额头和下巴流下,混入龟裂的土地消失不见。
李鹜把马借给了一个气疫发作的士兵,在部队步行奔波,用已经沙哑的嗓子大声鼓舞士气。
远处层层叠叠的群山在越升越高的太阳照射下,先是青黑,后是翠绿,最后变为涂在天尽头的一抹橘红。
光明即将熄灭。
经过长途跋涉,队伍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登上了虎跳峡的最高处。
一望无际的广袤平原上,空无一人。
好不容易抵达终点的士兵们面面相觑。
李鹊率领一队侦察兵骑马前往前方,半个时辰后奔了回来,朝队伍最前方的李鹜一脸凝重地摇了摇头。
军队在虎跳峡上等了许久,等到太阳完全隐入山林,月光泼洒脚下土地,援军依然不见踪影。
气温越来越低,原地等待的士兵们忍不住把拿到嘴边用力哈气。
没有援军,没有敌人。
就像攒足力气打出一拳,击碎的却只有空气一样,虎跳峡上等待着众人的只有虚无。
李鹜脱离队伍,独自走到不远处的悬崖尽头。
“大哥……恐怕没有援军了,我们是不是该赶在完全天黑前下山?至少要下到半山腰才行,山顶上太冷了,大家都扛不住……”李鹊拍马前来。
“不应该……”李鹜站在悬崖前一动不动,对李鹊的声音视若未闻,眉心紧紧拧在一起。
李鹊顿了顿,干脆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李鹜身边。
他顺着李鹜的视线往外看去,城镇的面貌在日月交替的昏暗里若隐若现。
此刻,联军应该已经发起反攻了。
“大哥,我们……”李鹊欲言又止。
李鹜死死盯着远处的山林,重新回忆起虎跳峡附近的地图。
他在其寻找着遗失的一环。
有什么,既能打击联军,又能拔除李恰这个刺头的方法?
如果是他……如果是他……
心的地图快速扩大,继续扩大,直到
一道灵光如惊雷撕破脑海里的迷雾。
李鹜猛地变了脸色。
“不好!”
“大哥,怎么了……”
李鹊话音未落,沉重的雷声盖过了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