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马路,再通过一座小桥,就是主街。 2000年左右的县城,主街的两旁的店铺,被游戏厅、网吧、租碟片、发廊、小超市和各类电器百货店占据着,每家店都会用低音炮呜呜咽咽地唱着任贤齐、孙燕姿、SHE、动力火车、周杰伦的歌,每次都是发廊里刚播完“啊-啊-啊,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当河水不再流,当时间停住日夜不分当天地万物化为虚有,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手”,对面碟片屋就会用更大的音量把对方打个措手不及:“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李可和dy就是在《伤心太平洋》和《单身情歌》的交响乐中来到梦巴黎的。两人一路走来,外面的世界跟那片桔林仿如两个天地。走进梦巴黎,外面的声音立刻被隔绝,里面正播放很舒缓的奥斯卡金曲,这就是梦巴黎的好,听不到中文歌曲,李可在里面喝茶、吃饭、看书,不会被打扰。 他们刚进去的时候,《My heart will go on》正好结束,接下来是《人鬼情未了》主题曲,李可非常喜欢那种慢慢的调子,虽然歌词不懂,但“my love, my darling”一出来,就立刻让两人感受到暧昧的气氛。 自从跟秋明混成死党后,李可就经常来这里。开始是秋明带着他来,后来是他自己一个人也会来。一是这里闹中取静,环境好,离学校比较近,二是可以偶遇同学约会,看看八卦,三是这里东西不贵。四是服务一流,每桌都是半独立的隔间,可以调整灯光亮度,服务员只负责点菜、上菜、收拾,如果你不叫,绝不打扰你。 下午6点的时间,主要是学生们来这里吃饭、简单约会的时间,8点以后,就会有很多小情侣会在这里霸座一直到很晚。现在兴宁中学管得越发的严格,都得住校,所以能出来的人不多。旁边的二中一般没有住校的限制,校风又较为开放,客人也以他们为主。 今天客人似乎不多,一楼没坐满。李可习惯去二楼。服务员引着李可和dy一直顺着木梯上到二楼,在最里靠窗的位置坐下。 李可背着楼梯的位置,让dy坐在窗前。因为有太多抓人约会的经验,他把灯光故意调暗一点,自己更往里坐。因为dy是新生,被人见到也无所谓,自己缩在这个角落,不走进是认不出来的。 菜单就在桌上。李可很大方让dy点吃的。 “这个地方你常来吗?”dy是第一次来,从进来后就没有说过话,像提线木偶一样被领着,直到坐定,开始翻看菜单才发问。 “也不是常来,主要是跟我一个死党来。有时候吃不到晚饭,我一个人才来,就像今天这样。”李可说到,然后问了一句:“你没有来过吗?” “我真没有来过,我对县城不太熟。”dy说道。 李可表示了理解,说:“你以后在兴中上学,很快就会把这里当第二食堂了。” dy不答话了,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地看菜单。梦巴黎以西餐为主,但由于旁边有两个学校,最后开成了休闲吧,反而生意好到爆表。她看到菜单上写着主食类,小吃类,西餐类、家常招牌、茶水饮料,便宜的几块,贵的也到了29元,在那个年代对他们来说已经很贵了。她琢磨不定李可说请个便饭,在他们的圈子里属于什么级别,想着不是自己请客,所以把菜单递给李可,说:“你熟悉,你做主,你就按照你平时一个人来的时候点就好了,双份,让我看看你平常吃些什么,把你养得这么多愁善感。” 李可接住菜单,也没有打开,喊来服务员,说:“两份扬州炒饭,一份饭少一点,给另一份补上。” 这下轮到dy傻了眼,她记得扬州炒饭5元一份。她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五块钱就把自己打发了,等下付的钱估计还是自己那张十元,还自作主张让一份少一点,怪不得高四了还单身。但她也只在心里想想,请客是自己要求的,让他做主也是刚刚自己说的,虽然内心有点小情绪,但考虑到两人什么都不是,也实在找不到生气的理由。 点了餐,李可就靠在软沙发上盯着dy看。他怎么看,都觉得dy有着与她身份不一样的成熟。dy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不敢对视,只好装作扯平袖子,低头看自己手指头。 李可怕对方误会,想着找个话题,聊聊天,吃完饭,尽快完事,于是说:“我只要是一个人来,就只点扬州炒饭,他的扬州炒饭是全县最好的,连喜屋大厨都做不出来,所以给你也点找这个。如果要吃西餐,最好去朝阳路的蒙娜丽莎,价格合适材料正宗,他们这里的厨师有时候连牛排和猪扒都搞错。”他说的喜屋是县里比较好的一个饭店,饭菜的味道好是出了名的,对于蒙娜丽莎,则是听表姐他们说的,自己还没有去过。 dy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原因,于是对扬州炒饭有了期待。但因为这里的氛围让她觉得奇怪,感觉自己像是在跟李可约会,所以她不太敢说话。只是轻轻的“嗯”表示听到了。 李可也就不再自顾自说,突然想到一个有趣的事情,就问:“dy,你的英文名是自己取的吧?” “是呀。” “我可以冒昧地问你一个事情吗?” “是那个我许诺你可以问的那种吗?” “当然不是,如果是,我会先申明。” “那你问吧。我可以不答。” “你为什么不去改名?蒋一梅这个名字太普通,不像是你的名字。”李可问出他的疑问,他本来说那名字好土,但最后用“普通”来代替了。 “你怎么不去改名,你的名字我还以为是女孩子。”对方反唇相讥。 “我出生时,耗了太长时间,我奶奶等得着急,我一从病房出来,就喊‘你可出来啦,你可出来呀’,于是我从出生起就叫这名字了。我家人去算过,这名字用在男人身上没有问题。”李可解释,还学奶奶的样子撇着嘴说话,把dy逗乐了。 “其实,你不用嘲笑我们农村人,农村人不会像你们这么讲究,文化程度都不高,我觉得一梅这个名字就挺好。蒋一梅还有两个妹妹,你猜都叫什么?”dy的语气似乎在用第三人称说话,让李可越发觉得她对自己名字的不认同。 “这个太难猜了吧,你们家能养三个女孩子,厉害,现在女孩子吃香。”李可说。 “都带一个梅字。” 李可听到都带一个“梅”字,脑海里马上想到“一梅(妹)”、“二梅(妹)”、“三梅(妹)”,还没有说话,就自己笑起来,见对方好像要生气,立马改口:“我懂了,一家连生三个,肯定是想要男孩,如果农村是把‘梅’等于妹妹的‘妹’的话呢,如果看到第二个还是女的,又可以跟‘梅’好配,最好用‘新’呀,‘重’呀,‘双’呀,再生第三个,又是女的,跟我奶奶起名一样,不如直接叫‘幼梅’,我想,四个字里,我应该能猜对一个。” 这次dy伸出大拇指,说:“你不要这么厉害好不好?你想的完全与当时起名的缘由一模一样,你太厉害了。老二就叫双梅,老三就叫幼梅,你太有文化了。” 李可开始听到对方说自己厉害,还洋洋得意,但后来听到夸自己太有文化,但实在想不出那样起名算什么文化,估计是在讽刺他,于是就不敢再发表宏篇大论。现在知道对方改名,得一次性改三个,确实牵扯太多,也就不再纠结名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