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网吧里一群小混混继续吵嚷打游戏,祁衍继续敲他的代码。
程晟在他身边坐下,也不说话。
电脑旁的桌面上散落着不少烟头、喝空的可乐、泡面、饼干等垃圾乱七八糟的。程晟默默收拾了干净。
然后,他突然站了起来。
祁衍指尖悬停余光默默跟着他到了门口吧台。程晟停在吧台买了水又回来了。
他给自己拿了一瓶矿泉水,给祁衍拿的却一只玻璃瓶的草莓牛奶。把盖子拧开,悄悄放在祁衍手边。
干净的草莓香,混杂在烟味嘈杂的网吧里,甜美诱人又格格不入。
时间安静流淌。
祁衍记得那时也是冬天,紧紧锁上房门屋里就是小小的独立王国。金银花茶,菜市早餐草莓牛奶。日记上写下的新年愿望基础电脑书里的崭新世界。
还有。
哥哥会捧着安静坐在旁边。
他最喜欢疲倦时,去看他的侧脸,阳光撒在他的白衬衫上有种让人安心的静谧。
晚上九点多小兄弟们说饿了起哄一起去吃夜宵。
“一起去呗?哎对了怎么称呼啊这位哥们?我这有好烟,来来来!”
祁衍:“他不抽他该回家了。”
“呃,这么早就回家?哦,好学生家里管得严吧!就说呢刚才全网吧都在打传奇,就他一个在那看物理。”
祁衍:“嗯,他跟我们不是一”
程晟:“我去。”
祁衍沉默了。哥哥从少年手里接过烟。一群小混混兴奋得很,各种叫叫叫。
程晟低头抽了一口。
那么呛的人东西,他却忍住没有咳。夜色中一双灰色的眼睛平静,坚定重复了一遍:“我去。”
大家:“那好啊,走走走一起!”
“”
年轻的小兄弟江湖义气,吃夜宵不挑地方。不管烧烤摊、麻辣烫,两块五钱一碗的肉丝面都能吃得热火朝天。
只不过今天运气好,衍哥请客去大酒店包厢吃大餐。小弟们一个个兴奋地搓搓手。
程晟那支“好烟”,只吸了两口就被祁衍抢了。
他自己也没抽,只是放在手里一直燃着,到酒店门口正好燃尽扔了。
酒店金碧辉煌、包厢里又大又宽敞,小兄弟们咋咋呼呼拖来两箱啤酒,又殷勤地给分别衍哥和新朋友开好。
“他有胃病,不能喝这个。”
程晟:“我能。”
祁衍:“我说你不能你就是不能!想作死?放手!”
衍哥今天有点凶,对他身边的男生不但凶且透着莫名的古怪。几个哥们也不知道啥情况,就赶紧打圆场:“哎哎哎不能喝就不喝,赶紧的点菜点菜!”
酒店的菜比起外面可不便宜。活鱼活虾很出名,所以鱼虾尤其贵。
程晟默默看着祁衍根本不问价钱就在那狂点。
他垂眸,默默蹭了蹭牛仔裤口袋。
里面是有钱的。
七八百,至少这顿应该足够了。只是,他本来以为这些钱如果能给小衍补贴生活,应该可以用的更久一些。
程晟最近攒到不少钱,主要是因为过年时住院认识的那个黑眼珠滴溜溜的小男孩。
小男孩生性顽劣,父母的话不听,却不知为什么在他面前特别乖。
于是整个冬天他住院,在医院里替小男孩子做功课辅导,出院之后也保持了联系,暑假期间也上门做过家教。
孟鑫澜还以为一切都是无偿的,动不动就酸他“管得好自己那,还助人为乐呢”。不过毕竟程晟在家也做许多家务,她也找不到太多由头挑刺他。
孟鑫澜不知道的是,寒假和暑假,小男孩妈妈其实都给了程晟钱的。
给的还蛮大方。
很快菜上来了,各种肉,诱得人食指大动。少年们饿狼一样纷纷伸筷子,红烧蹄髈、糖醋排骨抢得不亦乐乎。
鱼虾虽然最贵,但祁衍点的却是寡味的清蒸,相对就不那么受欢迎。
鲈鱼刺少肥美,祁衍一筷子夹起了最好的肉。
“吃。”
程晟愣愣看着面前的盘子,像是难过又像是有点开心。他小心翼翼拿筷子戳了一小口。柔滑鲜甜,鱼肚像凝脂,好吃极了。
几只剥好的虾,也被丢进面前的碗里。
虾是白灼的,很大很新鲜。蘸虾的醋是祁衍吩咐厨房是特调的,他的和别人的不一样,多放了很多暖胃的姜。
程晟又一小口一小口,低头吃。
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总觉得小衍始终气呼呼的,可又一直在喂他东西。
或许这就是“习惯”吧。
程晟苦笑,暗暗想,他真是足够幸运。
小衍本来应该继续憎恨他、厌恶他,话都不愿意跟他说一句、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那个雨夜的一切,他没有忘。他清楚记得他说你滚、离我远一点。他没有忘,也不敢忘。知道自己本来不该再打扰他。
可他担心他。
天知道他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做好了被怎么样残忍对待的准备,才来找他。
结果比想象中好。虽然祁衍也不怎么愿意理他,至少给他留了足够的面子。没有说让人难堪的话,没有赶他走。
能像现在这样坐在他身边,真的已经足够好了吧。
圆桌对面,几个男生早已经开始交杯换盏、吨吨吨罐啤酒。又喝又闹,很快有几个敬酒敬得晕了,又敬到这边。
“嗝,不行啊哥们,茶不行!男生不喝也意思意思啊,给点面子?这样,我干了你随意”
旁边人拖他:“嗨你糊涂了,衍哥都说他不能喝的!”
祁衍:“没事。我替他喝,来。”
他摁住程晟,自己拿起一罐啤酒站起来:“大家一起干了。”
几箱啤酒下去,包厢里各种东倒西歪。
只剩程晟一个完全清醒的,安排大家互相照顾着回家。
祁衍醉得太厉害,已经站不稳了,无骨的八爪鱼一样攀着他不放,小奶猫一样念念叨叨的,还一个劲埋头在他肩窝里吸吸吸。
程晟庆幸自己今天是自由之身,能留下来照顾他。
他家今天没人。祁胜斌夜班,而孟鑫澜去外地参加一个亲戚的婚宴去了,后天才回来,也没人会知道他夜不归宿。
酒店的客房里,祁衍一阵折腾,喝下去的啤酒吐掉了大半。
程晟又是喂水又是按摩,心疼,又不得不洗他。
一颗一颗解开扣子,越是解,程晟眼睛越不知道该往那里看明明以前他也替他擦洗过身体,可那个时候的少年,身子白皙而纤瘦,有笔直的脊柱和隐隐可见的分明肋骨,虽然可怜又可爱,但并不会引人想入非非。
可现在
时隔好几个月,本就有点生疏,程晟本来就不太适应他耀眼的金发,不太适应小天使突然长高了。
直到这一刻。
更是一切都不一样了,陌生到让人心慌意乱。
衬衣下,少年胸部、腰部骨架的走向与从前全然不同,背变得宽阔了,湿漉漉的胸腹更是被一层薄薄的肌肉包裹,硬邦邦的。程晟指尖颤抖,突然就觉得嗓子干哑得厉害。
他偏过头,让自己别看、别看了!
调好水温,咬牙他把人拖进淋浴。水淋下来,祁衍悠悠转醒,金发一半遮住眼睛,黑瞳里带了些有种阴郁的夜色,却盯着程晟不明地笑。
花洒水顺着他的颈子一路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