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歌被噎得难受，又不敢冒着牵动伤口的风险把“黑馒头”吐出来，最后只得让它以极尽幽怨的速度缓缓顺着食道往下滑，身体里再次充盈起一股暖意。　　　　连吃了两口都感觉到了暖意，这让高歌把到嘴边的谴责又和着少年喂到嘴里的第三口“黑馒头”硬生生咽了下去。　　　　“这丸药，可以随便吃吗？”高歌从小到大都是在“是药三分毒”、“打点滴相当于动个小手术”之类的恐吓声中长大的，所以对药有着三分忌惮。　　　　“这个我也不知道，”少年毫无责任心地回答，“师父也没说过这丸药是用来干嘛的。”　　　　“那你让我把它当饭吃？”高歌抵制住了第四口“黑馒头”的诱惑，以示抗议。　　　　少年闻言，仿佛才明白高歌的心结所在，立即以一副先驱者的口吻拍着胸脯说道：“放心吧，这丸药吃不死人的，我从小就偷吃师父的丸药，你看我到现在不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吗，来，张口。”　　　　听着少年以哄孩子的口吻哄着她，高歌鬼使神差地张了口，心里却在捉摸着难道只要吃不死人的东西就可以随便吃吗？　　　　“我师父啊，他是个奇怪的人，”少年大概是觉得给人喂饭实在不是一个有趣的活，所以适时地打开了话匣子，“他自己说自己是皇帝爷亲笔御封的金丹神通，但他这辈子只炼过一种丸药，虽然吃了没什么事，但他既不用这丸药治病，也没见他拿它来救人，真不知这丸药除了个头大，容易吃饱，还能用来干什么？”　　　　高歌从少年的话里却只听到了四个字——来头不小。　　　　之前少年有说他师父是神通一品，这“神通”一词八成是个官职名，后面再加个“一品”的话，应该是个很大的官。　　　　能得到古代皇帝的青睐，想必皇帝也是吃过这“金丹”的，如果少年的师父没有骗他的话，那这“金丹”岂不就是。。。　　　　高歌眼睛不自觉地瞅上了少年手里那还剩一小半的“黑馒头”，脑袋里却怎么也脑补不出这“金丹”一词是从何而来，说是“炮弹”应该更形象些吧。　　　　“你为什么要拿这。。。丸药给我吃呢？你没想过这有可能就是皇帝爷御封的金丹吗？”高歌好意提醒少年，看这少年家徒四壁的样子，如果是御封的金丹，拿去卖钱贴补下家用岂不是更好。　　　　“所以说我师父他怪嘛，明明是神通一品，却好像并没有什么人识得他，就更没人识得这金丹了。我想他八成是在跟我吹牛，想哄我去给他跑腿买酒。要不然好好的神通大人不做，干嘛要带着我在这边境上过这样的日子？”少年说着拿眼睛扫了一圈这屋子四面漏风的墙，意在告诉高歌这里处处都可以佐证他说的话。　　　　高歌倒是觉得说不定少年他师父有什么苦衷呢，只是这少年人不大，心理上还蛮纠结的，之前还满口骄傲地说自己是神通一品的徒弟，但一想到自己家落魄至此，又开始怀疑他师父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了。　　　　“神通一品是很大的官吗？”高歌越来越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官职了。　　　　少年像是听到了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他看着高歌的大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看得高歌不得不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我这不是失忆了吗。”高歌小声地提醒道，觉得自己的自尊心有点受伤。　　　　闻言少年才松了一口气，“哦，对对，我忘了，我还道四海之内怎么会有人不知道我大通帝国的神通制呢，我差点以为你不是这四海之内的人了呢。”说完他还嘻嘻笑个不停。　　　　但少年无心的话却吓得高歌脸都绿了，心道这少年到底是孩子心性童言无忌还是心思九曲仍然不相信她失忆了，故意拿话试探她？　　　　当穿越者果然是不容易啊，在这么个孩子面前都感觉快要露馅了，以后一定要加强十二倍的小心，这巫女被抓住了是木桩穿心，那穿越者呢？尤其是像高歌这样魂穿的，用古代的术语来说应该叫“移魂”的，被抓住不知会被处以个什么样的极刑，不用想都知道肯定好看不到哪去。　　　　少年没有留意到高歌缩了缩脖子的小动作，他口才极好，貌似也很喜欢与高歌呆在一处，喂完了高歌“黑馒头”，也没急着离开，而是绘声绘色地向高歌描述了大通帝国以及大通帝国一项伟大的选贤任能制度——神通制。　　　　从中不难听出少年对“神通”一职的向往。　　　　根据少年的描述，高歌用现代思维的理解是，她正置身于一个架空世界中，这个世界上虽没有万族林立那么复杂，但大大小小的国家也有几十个，他们正处于一种互相吞并的过程，强大的国家不断蚕食甚至是鲸吞弱小的国家，直到把这个国家的名字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除。　　　　虽然战争频繁，但这个世界在文化、医疗、农业、商业甚至是科技创新等领域，不但没有因为战争的影响而止步不前，反而被战争的需求刺激得在各个方面都有不小的发展。　　　　这就好像是高歌所熟悉的春秋战国时期的历史，国与国之间互相倾轧，但并不影响人才市场上的百花齐放和百家争鸣，因为时势造英雄，英雄也可以影响时势，越是这样的历史时期，人才就愈发能显露出他的价值。　　　　如此看来，这就是孕育“神通制”的伟大土壤了。　　　　神通制是一个选拔人才的制度，了解到这一制度就连身为现代人的高歌也不得不狠狠惊叹了一把。　　　　因为这实在是一个想要将人才一网打尽的制度，它几乎涵盖了古人所能涉猎到的所有行业，士农工商，只要是有一技之长的人，都可以去参加神通制的选拔。　　　　而且大概是为了激发全民参与的积极性，就跟科举制一样，神通制也是要经过层层选拔的。　　　　科举制考生们通过院试、乡试、会试、殿试来考取秀才、举人、贡士、进士的身份资格。　　　　神通制则通过古道关、剑眉关、天子关来依次考取普通、精通、神通的称号，所以三关也被百姓俗称作普通关、精通关和神通关。　　　　三个大关不但筛选出三通的称号，同时也为三通做了品级上的细分，如普通一至七品，精通一至七品，神通一至七品。七品为最末，一品为最优。　　　　少年的师父为神通一品，那就是强者中的强者，可以说是某一领域里无敌的存在了。　　　　再举个例子，比方说最普通的村妇，如果她会绣花的话，这也算是她的一项技能，她可以凭借这一技能先去参加古道关的考核。　　　　如果她能拿到普通的称号，说明她确实会绣花，绣花算是她的一技之长，有了这个称号她除了给自家爷们娃子绣个枕头鞋面什么的，也可以帮别人做点小活，甚至可以绣一些物件拿到市场上售卖，比那些制作者没有称号的物件能卖上个相对好的价钱。　　　　如果她继续考，考取了精通的称号，那就说明她的这项技能可算作是技艺精湛了，此时八成不用她自己找门路，也会有很多老字号或是大商铺来争相聘请的，她可以以绣娘的身份坐镇某间有名望的铺子里，挣得一份相当可观的收入，并受到人们的尊敬。　　　　但如果她天赋异禀，能够考取到神通的称号，那可就是真正的光宗耀祖了，不光是她自己，就连她的乡里乡外也会与有荣焉，想有好些地方，到现在也没有出过一个半个神通，别处的人都道是那里的人多为蠢笨，连同外乡的嫁娶都会受到影响。　　　　得了神通称号的绣娘，她的绣品就会有很多达官显贵或是富商巨贾愿意出高价收购，来丰富自己的收藏，而她本人愿意的话，也可以入宫被封个女官，掌管宫中绣品事宜，行动上也不会如深宫中的女子那般受到太多限制，而是可以以官员的身份出入皇宫，且能领到一笔较为丰厚的俸禄。　　　　高歌听了少年关于绣娘的这一举例，想着生在古代的女子，也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出人头地，再也不用将命运交由父兄亲族这些人手里，一辈子只作为男人的附庸品而活着了，她的心里一阵热血沸腾，纵观神通制的攻关策略，只要有了普通的称号，无论品阶，皆可以参加精通的选拔，同样的，只要有了精通的称号，就可以去天子关力争神通了，高歌不由也摩拳擦掌，有点跃跃欲试的冲动了。　　　　“你在想什么呢？为什么眼睛忽然这么亮？”少年将一张粉雕玉砌的脸伸了过来，好奇地问。　　　　高歌正做着白日梦，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她已经开始盘算自己有什么一技之长能作为她在古代安身立命的资本了。　　　　“你该不会是在打神通制的主意吧？”见高歌没回答，少年有些好笑地拆穿了高歌心里的谋划，“你不用去参加神通制的。”　　　　就像一根细细的尖针“啵”地一声戳碎了高歌梦想的泡泡。　　　　“为什么？”她不由问道。　　　　“因为我要把你嫁给我师叔，我师叔会养着你的，你不用出去抛头露面。”少年用人畜无害的口吻说着一道晴天霹雳。　　　　高歌感觉她可能还没有完全掌握和一个与自己有代沟的人的沟通技巧，所以她木讷地问了一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呀？”　　　　“我师父的遗愿有两个，一个是让我把他葬在那片小树林子里，我已经替他完成了，另一个是让我师叔早日成家，发现你时，我就觉得师父的第二个遗愿已经完成了大半，再见你今日转醒，我才安下心来，师父的这个遗愿总算是要完成了。”少年满脸欣慰地看着高歌。　　　　高歌只感到一阵不可思议，这少年也太爱多管闲事了吧，他那师父的第二个遗愿分明是说给他师叔听的，他在这凑什么热闹，但又一想到这少年救她是抱着如此邪恶的目的，她的心里反而好受了些，之前以为是遇见圣人了，高歌简直无以为报，现如今她伤势未愈，还要仰仗这小子，用她在商场上经常用到的四个字来说，就是“各取所需”，待日后彼此相见也是互不相欠，但嫁不嫁，当然也由不得这小子胡来。　　　　此时高歌再看见少年那忽闪地像羽翼一样生动的长睫毛，只想将它一根根拔下来。　　　　“你这小子，胡来也得有个限度，先无论我愿不愿意嫁给一个素未蒙面的男人，他倒是也得肯娶我才行吧？”高歌在心里嗤笑，她现在可还全身残废着呢，之前太乐观了还要去参加神通制呢，如今想来她以后有没有下地走路的机会都难说，有哪个男人会愿意娶一个祖宗回家伺候着。　　　　“他会娶你，你也只能嫁给他。”少年说得十分笃定。　　　　“愿闻其详。”高歌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因为我想来想去，除了他，也没谁能在拔出你心口插着的桩子后，还能保证你是活着的了。”少年一副奸计得逞，嬉皮笑脸的欠揍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