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弦在俪都待了日,这日像是生在云端一样,太过美好以至于让人担心有一日会摔落下去。
转眼,“摔落”下去的日子来了,瑞帝发兵十万渡过黄河,想一举拿下江南之地,他必须离开南疆回到洛阳坐镇。
凤玉将他送到城门口便止步了,她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在这里吧。”
冯弦也不是粘粘乎乎的人,握了握她的,翻身上马,勒住缰绳:“短则半年,长则一年,我一定会来接你。”
凤玉不疑有他,上前捋了捋骏马的鬃毛,笑着道:“平安就好,其他的慢慢来。”
冯弦贪婪地扫过她的脸庞,像是要把她记入心坎里去一样。此一别,数月不能相见,他恨不得将她揣在怀里一同带走。
凤玉与他对视一眼,瞧见了他眼底的幽光,轻笑一声,退后一步:“保重,不送了。”
冯弦嘴角稍扬,掉转马头,奔驰而去。
他们决定在一起的时候便意识到了无法将对方留在自己的身边,他有他的抱负,她有她的信仰,这是两条路,他们必须各自前行。
“咱们终点见了。”她留恋地看着他飞驰而去的背影,低声说道。
远处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她转身朝城内走去,下令打开四城城门。
冯弦去了他的战场,留下来的她也得面对自己的战场。
危解除,凤玉下令在全国筛选适龄男子参军入伍,给出的俸禄十分优厚。同时,她决定着修缮南疆王宫,总是住在这府衙失了庄重,作为南疆女君,她应该回到王宫去。
前者,臣子们没有异议,相比是都懂了只有拳头硬才有话语权的道理。可对于后者,众人还是有些意见的。
“女君,如今形势严峻,并不是修缮王宫的好时候。百姓们都盯着呢,如果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整修王宫,对于民心也是一种动摇。”
“如今咱们刚刚复国,根基浅薄,又无进项,恐怕修缮王宫难以推行下去。”
凤玉自然有她的打算,她道:“诸位无非是担心两点,一是劳民伤财二是银钱不够,这两个问题都可以解决。此次修缮王宫并不是要大兴土木,而是以恢复为主,简略修缮即可,无需铺张。银子也不劳诸位费心,从我的私人账上走就行了。”
“这可不是一小数目,女君可想好了?”
“这个不用担心,我这里尚有余资。”凤玉勾起嘴角。想她在大夏这些年也不是白待的,当初迁入孝陵卖了那么多的衣裳首饰,如今不正派上用途?
既然众人担心的两个问题都得以解决,那么修缮王宫一事便板上钉钉,只等择日开工了。
再来看冯弦这边,虽瑞帝号称发兵十万横渡黄河,但显而易见,他此时里并没有这么多兵马。经冯弦粗略估算,这次大约有五万余人。
瑞帝这个皇帝做得实在窝囊,东边有鲁王,南面有西南王,势力被彻底切割成了份。这两年的帝王生涯已经给了他足够的信心,他整饬了兵力,决定先发制人,结束这乱局。
他的愿望是美好的,可现实又是残酷的。不说他拿五万人马来攻冯弦的十万是否合理,就算是十万对十万,他恐怕也没什么胜算。既然如此,瑞帝为何还要犯这种傻呢?
冯弦昼夜冥想,实在不认为瑞帝这种人会选择如此以卵击石的方法。如今兵力已经集结,只等瑞帝大军赶到,这等以逸待劳的打法对并不能讨到什么便宜。
又是一个深夜,前哨来报,说敌军已达太原。
冯弦正坐在椅子上,撑着额头思考,得知哨兵的消息后,先是睁开眼怔了一下,然后迅速起身看向地图。
“他的目标不在我。”他终于得出了结论。
以瑞帝的头脑,怎么会用五万人来拼冯弦的十万?他真正想做的是用五万人切断冯弦与鲁王之间的联系,再用半包围圈将鲁王的势力彻底蚕食掉。
“这五万人打不过本王,但可以阻挡本王东进的脚步。”冯弦连夜召集了各副将和谋臣,众人瞪着眼看着他在沙盘上的动作。
“瑞帝的主意是将本王和鲁王分开,逐个击破。他放出风声要南下,一是为了降低鲁王的警戒心,二是为了占据从南到东的军事重镇,以防我们支援。”
“这样一来就解释得通了,他这五万人完全可以阻挡王爷的军队,就算是拖,应该也能拖到这一仗结束。”
“等他灭了鲁王,下一个就算咱们了。”
“没错。”
众人嘴八舌的商议,对于到底是否支援鲁王展开了辩论。很显然,在瑞帝设好的局里,他应该会去增援鲁王的,这样才对得起他在太原摆下的五万人马。
“一旦增援,咱们的伤亡可就大了。他们是守株待兔,咱们是强攻的一方,就算攻下太原,咱们也会损失惨重。”温如易道。
“可要是不支援鲁王,一旦他被瑞帝灭了,咱们的处境也堪忧了。”
众人各抒己见,说到激动之处唾沫横飞,一屋子都是吵闹之声。冯弦倒是淡定,一直注视着地图没有开口,任由众人发挥。
快到天明了,舌战的众人也乏了,一个个倒在椅子上,将目光集在沙盘背后的男人身上。吵了这么久,该是时候拿个主意了。
此时天光熹微,隐隐有朝霞从云层破出。
冯弦扫了一眼疲乏的众人,终于开口了,他点了点沙盘上“上京城”的位置,道:“朝廷的兵力已经分散,此时攻打上京城时正好。”
众人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