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贤回府的时候,阿覃慌里慌张地把她迎进屋去换装。明贤在角店便换回了女装,不知道阿覃这是什么安排。
阿覃道:“老爷下朝还领了从少爷来。从少爷一直跪在祠堂,一个时辰前还被老爷亲自鞭笞五十。三老爷跟来,又是骂人又是哭求,咱们老爷却压根不管。三老爷年事已高,跪在祠堂外的空地上,足足晒了两三个时辰。曹嬷嬷那边来人了,说不能让三老爷在府里出事,请三姑娘去跟大公子说一声,想个办法把谢家的十一公子替老爷请来。”
“跟大哥哥说?”明贤疑惑道,“曹嬷嬷自己怎么不去?”
阿覃道:“姑娘不知道,您走后不久,大少爷不知怎的突然闭门不许任何人进东山院,他身边的小厮悄悄跟我说是谢府派人来传信,大少爷看了信发了脾气。”
谢府传信?是元辛哥哥?还是谢则燕?“知道是谢府的哪位公子吗?”
阿覃摇了摇头。站在一旁一声不吭的凌霄道:“阿覃姐姐请留下看院子,便让我随三姑娘去吧。”本来明贤体贴她累想让她下去休息,她这么一说明贤便道:“也好,以后你少不得要去打理府中人事,你先跟我去趟东山院。”
明贤才进东山院就听到屋子里东西摔碎的声音,约莫是贺兰容修在屋内听见了外头院子里开门的时候,怪下人不听他的话,失手碎了什么东西。
明贤吩咐道:“你们所有人都守在外头,先别进去。”
明贤推开门,果然见容修一人颓丧地坐在四轮车上,地上是掀翻桌子落下的茶盏。明贤关上门,走过一片狼藉,拉起容修的手看了看,他没有伤到自己。容修没想到来的是明贤,倒有些不好意思。
明贤推着四轮车,把容修转移到窗边明亮干净的地方,不让碎瓷片伤了他。明贤找了把交椅坐在他身边,温柔笑道:“娶了妻就是贺兰府的大爷了,以后也是个正经的阿郎主君了,怎么大哥哥还耍公子脾气?”容修脸上挂不住,索性垂下头,遮掩眼中低落的情绪。“出了什么事吗?大哥哥平白无故不会这么烈性子,是谁让大哥哥不痛快了?”明贤接着问。
“大妮。”容修犹豫着开口,“我知道我以后不会是值得父亲托付的儿子,也不是贺兰家顶天立地的族长,受着大周的抚惜金,我没法痛快寻死去,落个世家子弟记恨朝廷的罪名,也没有办法振作宏图,我能做的只有慢慢在淤泥里烂下去。此刻,逼我挣扎着从淤泥堆里爬出来,比叫我在一天一天里消磨时光、终老等死还难受。你懂吗?”他说最后一句时,亮晶晶的眸子落在明贤脸上。明贤才发现他没有昔日醉酒时邋遢的胡茬,可也再没有从前那般雄姿英发,他的眼中虽有光亮,但却是复杂痛苦沉淀所得,而并非志得意满的光彩跳跃。
“大哥哥,我不知道自己懂不懂。我没有经历过你从前的日子,我只在内宅长大到今天,没有过弯弓射箭,没有过逐角声枕干戈,没有坐过四轮车,你说的我不全懂。但是你难受,我知道。你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明贤握住大哥哥的手,像小时候一样,不用忌讳男女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