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李怀琇的尸身已被人抬入城中,方桥也不见踪影,只有陈越一人朝着城门的方向远望。他看到阿衡过来,并未打招呼,而是目光深邃地看着城门。
阿衡问他流民之事可有想法。陈越并不答,用一种略带沧桑的语气道:“昔日入盛都,父王的门客告知我文舒公主杀了父皇,其实力不可小觑,我不以为然,觉得不过就是个长得漂亮些的小姑娘,虽有些机智,父王人老了,斗不过心思敏捷的后生也实属正常。可今日见识了公主殿下远在边城的一辆青蓬马车内,便要搅动整个盛都的天,当真是好手段。”
陈越眼神依旧不变,却突然话锋一转:“可公主殿下可曾料到,我这玉霞城方圆三百里之内,别说是信鸽,就是苍蝇也未曾飞出去半只?”
他说这话的时候转过头,认真地盯着阿衡,想从她那淡漠的眼神中瞧出一丝情绪,可阿衡神情不变,似是站得久了,伸了伸手来回踱几步,慢慢悠悠地笑道:“若论起手段,城主也不遑多让,如今本宫被困你玉霞城,不知城主要如何处置本宫?”
陈越觉得她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一丝“被困”的自觉,依旧是一副他讨厌的样子,仿佛她在玉霞城不过是游玩罢了。
陈越冷笑:“杀父之仇,凌迟也不为过吧?”
阿衡“诶”地叹了口气:“城主既已有了主意,还等什么,本宫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地站你面前了吗?”
她的话倒是出乎陈越的意料之外,被她噎了一下,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他心中微苦,不是他不想杀,而是不能杀,别说着二十万兵权没到手,他要留着阿衡,即便兵权到手他也不能杀,因为他不确定京中那波人的想法,若是她死在自己玉霞城中,便给了盛都那帮乱臣贼子们一个攻打玉霞城明晃晃的借口,届时自己杀人的刀血还未擦干就会面临兵临城下的困局,自己辛辛苦苦谋划一番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她摸不透陈衡的低,作为一个执政数年的公主,没点自保的手段打死他也不信,若是文舒公主那么容易杀,她的坟头怕是早已长草了。
因此他现在于文舒公主还真什么都不能做,除了把她“请”入府中做客,别无它法。
阿衡不等他说话,继续问他玉霞城主可有一口好牙啃得下自己这根硬骨头?若是没有,她倒是愿意给陈越指条明路。
陈越:呵呵……黄鼠狼给鸡拜年,别说这是条死路,即便是条活路定也处处是坑。
阿衡:这坑已给你挖好,跳是不跳悉从尊便。
二人在挖坑与跳坑之间来回交锋了数道眼神,最后陈越眉眼微抽,败下阵来。心中犹自不服气,轻咳声道:“不知道公主殿下计策可否管用,否则本城主少不得要得罪公主殿下了。”
阿衡的要求也不算多,一是要陈越上一道折子,向朝廷表忠心,并承诺安置灾民,要求朝廷援手。当然了,这忠心的真假大伙儿心知肚明,不过是让明面上过得去罢了。
二是要陈越开城门收纳一部分流民入玉霞城中安置,虽然雨棚能挡雨,但是对一些老弱病残之人还是远远不够,且雨棚数量也有限。另外陈越还得开仓放粮,在城内城外施粥,救济灾民。
三是陈越将流民中的青壮年充入军中,既可减少流民数量,解决一部分流民的出路,又可扩大军力。
陈越听了阿衡的话,哈哈一笑,问她:“这一和三也就罢了,可这第二点于我并无半分好处,我为何要做?”
这问话自把阿衡给逗乐了,嘲笑他难道不知乱世出英雄的道理吗?兵荒马乱,老百姓可不管谁当皇帝,谁能给他们填了五脏庙谁就是他们心中的皇帝,他陈越是想做一个只会玩弄权术不顾老百姓生死的枭雄,还是要做个玩弄权术又拯救老百姓的大英雄?
陈越受了讽刺,并不生气,而是一本正经地道:“这些都需要银子,我这处可不是善堂,玉霞城休养生息数年,才能喂饱这数十万的兵士,再拿出更多的粮食来分给流民,我的那些兵士过几日就得改喝西北风了。”
阿衡不以为然:“你不是要上奏朝廷表忠心吗,你在边关安置流民,怎么说朝廷也得意思意思给些银钱,即便朝廷不给,你还可以借。”
“借?找谁借?”陈越暗笑这公主莫不是疯魔了,这等兵荒马乱的年月,今日你当王明日我做主的。谁会在乎这一纸借据,这钱若是借出去岂不是肉包子打狗?哪个脑子抽的愿当这冤大头?
陈越正心中腹诽得痛快,就看到阿衡青葱玉手点了点她自己:“本宫借给你!就不知城主敢不敢借?”
陈越被阿衡愣了一下,他直觉阿衡绝对不是那等脑子被抽到的冤大头,还未等他想明白阿衡的意图,就听她开口道:“不过,本宫要以你城主府做质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