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82 章(1 / 2)我在开封府坐牢首页

王四娘听了崔桃的小声吩咐后当即扯开嗓门,边向前跑边对街上的众人大喊。

“崔娘子家的护发露一文钱一罐,限量五十罐先到先得!”

护发露如今在汴京城内已经小有口碑经常断货买不到。今一听居然只要一文钱一罐,足足多至五十罐。大家都跟疯了一样,原本在街边吃饭喝茶的都不停下来了,立刻朝铺子跑甚至有开店的都把铺子撂下了,先去抢一罐再说。

不管在什么时代,特价抢购永远吸引眼球,羊群效应始终有用。只要人流量够大,跟风跑的人也会越来越多。有不少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先跟着凑个热闹再说。

张素素被街上拥挤跑过的人撞得身子左右摇晃,原本握在她手里的碎瓷片也被撞掉了地上。张素素想弯腰去捡结果直接被人撞得趴在了地上。但她还是坚持捡起了碎瓷片狼狈地起身后她想了片刻就跟着大家一起朝着铺子去。

这会儿铺子前头已经围满了人张素素看到有这么多人在,反而觉得时机更加合适,便要往人群前头挤。而挤在前头的百姓却是不愿意给她机会,若让她挤到前头去了害得他们排不到一文钱一罐的护发露可怎么办?

“学什么老母猪往前拱,先来后到懂不懂?”

张素素随即就被骂了。

铺子这头,萍儿负责收钱,发售护发露。

王四娘则踩上了桌子喊着前头买护发露的人按照规矩排队。

“哎,前五十名一文钱一罐,诸位拿好喽!不过可真想不到来的人这么多,感谢大家赏脸照顾我们铺子的生意!我们掌柜可说了,看大家这么诚心,那就再拿出五十罐子来送!”

众人一听沸腾了,连连拍手叫好,欢呼着感谢崔掌柜。

“这回咱可不能只比谁腿脚快了,咱也得给腿脚没那么快的人机会。这五十罐一文钱都不要了,白送,但要有个说头!”王四娘此言一出,当即就得了大家的热烈响应,纷纷询问说头是什么。

于是王四娘和萍儿互换了位置,萍儿的口才比王四娘好,人看着温柔文静,说出的话也如此,条理分明,大家听着也顺耳。

“我们家掌柜的最近碰见一位奇人,掌柜的与她无仇无怨,她却偏以要拜师掌柜的为由,处处做奇怪的事,说是为我们掌柜好。掌柜的不理她吧,她就寻死觅活理她吧,她又弄巧成拙,险些毁了掌柜的名声。

掌柜的体谅年她年幼,不想跟她计了,只要她离远一些就好。她却偏偏黏着要道歉!这不知情的呢,瞧她一个柔弱可怜的小女孩儿,又下跪又磕头又哭哭啼啼的,满口解释都是出于好意,自是有人忍不住心疼同情她,反怪我们掌柜的不仁厚。总之,吓得我们掌柜的如今一见她就躲!”

众人一听哗然,纷纷谴责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却也有人说他就遇到过类似的人。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却没有,她还是要坚持道歉,若掌柜的还不理她躲着她,她就要当众人的面,自尽!”萍儿突然提高音量,倒不是为了什么效果,纯粹是因为萍儿自己越说越气愤了。

众人纷纷感慨太过分,要死就自己死去了,这明显实在威胁人。

“我们掌柜的,今儿只想把护发露送给同命相怜的有缘人。谁有类似的经历说一说,大家听着挺惨的,那便送一罐。咱日子过得不顺,就先让头发先顺一顺,也总算有点宽慰不是?说不定这头发顺了,一切都顺了呢!”萍儿道。

众人纷纷附和,都喊着要顺顺!

因觉得这说头新鲜,便是自己没有类似的故事可讲,拿不着白送的护发露了,能听一听别人讲故事也不错,所以现场围观的人仍然不在少数。

随即便有自报奋勇的人,陆续讲了他们的遭遇。听者不禁纷纷感慨,也觉得愤慨,想不到这世上竟有这么多凭着我弱、我惨、我为你好来变相要挟他人之人。

张素素起先因为喧闹,前头的人不让她挤进去,而不得不败退,再等一等。然后她就听见萍儿讲的那个故事,似乎暗指的就是她,她要趁机冲进去分辩,就听见周围的人都在附和萍儿的话,纷纷骂故事里的奇人有病恶心人。

张素素又不是傻子,晓得自己若选择在这种时机进去,不管她辩解什么,都断然不会惹来别人的同情了。她抿着嘴角,红着眼眶,攥着碎瓷片的手微微发抖。

再然后,气氛就更热闹了,一个又一个上去讲他们遇到的奇人,越来越引发众人对奇人的嫌憎厌恶。并就此引发热烈地讨论,如今整个场子几乎就像是专门来声讨奇人的集会。

萍儿随即再度宣布,她们还要再加十块新品,给讲得最精彩的十人做奖励。大家一听是新品都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

来往的路人见这阵仗,凑过来瞧热闹的人数成倍增长。

“此物系皂角与百花露调配而成,香得很,故得名花香皂。用来洗脸洗身,最得宜不过。既能把身上的脏东西洗干净,味道香香的,长时间让用还会让皮肤细腻。花露大家都知道的,不易得,百斤花也就得那么一点得来,故而这花香皂的价钱可不低。今儿也是图个开心了,也希望得了此物之人拿回去用了之后,能多说说我们花香皂的好。”

随即,众人就见萍儿拿出一块,淡绿色,花朵状,像点心一样。这花香皂还配非常精致漂亮的绿色锦盒装着。在最前头围观的百姓,靠近些就闻到了花香味儿,纷纷感慨好香。

萍儿接着道:“今后还会出玫瑰的、桂花的、槐花的,到时大家就可以根据自己喜欢的味道买回去了。”

崔桃全程呆在铺子内间,在窗边观察张素素的情况。

张素素的旁侧,崔桃早已经招呼了两名铺子里的跑堂定去看着,但凡她有极端举动,先拦下,再将人架出去。

但最好的情况还是她主动离开,因为像张素素这种人,指不定就盼着你动手,她好趁机哭哭啼啼叫两声,激发众人同情她。

对付这种极品的办法,无视最好不过。不管是对她动手还是理她、骂她,都会激起她的兴奋点,在变相鼓励她更作妖。彻底的无视,让她自己意识到她没戏可唱了,没有人把她放在眼里,才是对她最精准的打击。

人越聚越多,张素素又被周围的人挤了好几次,她挣扎想要这些人别挤她,却半点用都没有,还突然被踩了脚!

张素素叫痛地喊一声,声音却湮没在喧嚣之中,就如一粒沙落进了沙漠,半点都凸显不出来。就在这样越来越拥挤的情况下,张素素不小心被手里的碎瓷片划伤了,指腹上开了一个小口子,正冒着血。

张素素气急败坏气丢了碎瓷片,把手指放在嘴里含着,委屈地冒着泪往人群外挤,她不想要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了。

见张素素落荒而逃了,崔桃才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张素素连割腕的手段都敢豁出来用了,奈何失败了,她肯定很生气,会耐不住性子。

那接着下来,查她就容易了。

等东西派发完毕,铺子前拥挤的众人终于都散了,门前安静了下来。

王四娘掐着腰骂张素素就是个狗东西。

“这次为了她可是赔大发了,一百罐护发露呢,能买好多钱,还有那花香皂!”

“不是为了她,今天的白送却不是真白送,早晚会回来的。”

宰相夫人带领的风潮,总有退却的时候。铺子如今在外虽小有口碑,但还是不够爆,缺少讨论度。今天的一波免费大赠送,足够让汴京城的百姓说一阵子了。

汴京里内也有不少做护发的胭脂铺子,这其中不乏有近百年的老店,想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除了保证品质做精品,还得要有噱头和热度,把知名度搞上去,保持稳定的客源和口碑。

如此时间久了,若再有人提到买皂和护发露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只有崔娘子铺子里的最好。

萍儿理解崔桃的用意,解释给了王四娘听。

王四娘才恍然大悟,“原来做生意还有这样的门道,这就是赔钱赚吆喝呗?”

“聪明!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萍儿拍拍王四娘的肩膀夸赞道。

王四娘笑了,扬起下巴回嘴萍儿:“彼此彼此,你现在也越来越粗俗了!”

萍儿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她瞪一眼王四娘,王四娘就故意摇晃着脑袋回瞪萍儿。

“这些都不紧要,要紧的是你们自己是否喜欢这样的改变,跟以前的生活比是否更愉悦了。若没有,就改回来!”

崔桃随即将茶盏里的水喝干,就起身拾掇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当然更愉悦了!”王四娘和萍儿立刻齐声应和,更不禁感慨她们能有如今的快乐,都要多感谢崔桃。

若没有她,她们俩大概还在苦哈哈地坐大牢,没机会了解在开封府办案的意义有多重大。她们以前的人生,就像是霉了烂了的木头,没啥大用。在遇到崔桃之后,腐木里才抽出新芽,在这有点活头。

“行了,别夸了,却不是我的缘故,还是多亏了你们自己争取。当初若不是你们脸皮厚硬留下来,那确实肯定不会有今天。”崔桃道。

刚煽了情的王四娘和萍儿,听了崔桃这话都笑起来。她们知道崔桃在开玩笑,实则她一直对她们都是极好的,肯做饭给她们吃这点就能看出来,那得是多深的喜爱呢。

虽然崔娘子但凡养一条狗,也会好好喂的但不管,她们觉得是喜爱,那就是喜爱。

总之,是认定的恩人,认定的老大,绝不改变。

崔桃让王四娘和萍儿在铺子里张罗生意,她则赶回开封府当差。不回去不行了,李才特意跑来找她回去,说赵宗清和无忧道长来了开封府。

韩琦今日带着仓曹、户曹、兵曹在外巡视,开封府又不是只管狱讼,那还有民政、赋役、户口等等事都需要操心。细论起来,这些活儿都比狱讼繁琐,格外麻烦。本来韩琦不用管那么多,谁叫开封府最近又开始缺人手了,王判官那身子骨儿也开始争气了,再度请病假了,如今便只能让能者多劳了。

韩综负责先行接待了赵宗清和无忧道长,在听说二人的来意后,韩综倒是有几分惊讶,崔桃竟连赵宗清都认识。这赵宗清如今在官家和刘太后跟前可是非常得宠,较之其二哥赵宗旦更甚。

“不太行。”崔桃一听无忧道长来了,就大概猜到其来意了。

“这案发地不是已经勘察过了?贫道保证贫道做的法事不会添任何乱。”无忧道长跟崔桃解释,他必须要及时为怨灵超度才行,不然等亡灵走了,便不知会游荡至何方,“从此她很可能就是一只四处飘荡的野鬼了,百年甚至千年都会如此,那岂不是太可怜了?”

“其实如果不贪吃的话,做鬼也没什么不好。”崔桃随口应一声。

无忧道长:“”说的好像你做过鬼一样!

“话不中听,还望道长见谅。这冤死的人可多了,开封府之前也有很多被谋杀致死的被害者。道长为何独独要超度被弃尸在鬼宅的两名被害者?别人家有白事花钱想请道长去,道长都不去。而那两间鬼宅,道长不仅主动去了,这去不成了还要大费周折地求贵人来帮忙说情。”

这种行为自然是惹人怀疑,便是有赵宗清在,这该问的话还是要问清楚。

无忧道长怔了下,随即望向赵宗清,似有几分求救的意思。

“不能给个薄面?便就在院中央做法事,不会破坏或耽搁什么。”赵宗清打商量的语气问询韩综和崔桃。

韩综首要顾及崔桃的态度,自然是不敢随意点头应允,但赵宗清这边不给薄面又说不过去。他便跟崔桃打商量,让人在她的看管之下去鬼宅做法事。

无忧道长马上点头同意:“这样也行。”

“道长回答我的问题,才行。”崔桃坚持底线不动摇。

无忧道长咽了口唾沫,面色不大好了,转而再度望向赵宗清。

“道长如今高德,救众生之苦,过去的事也不全是你的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韩判官和崔娘子都讲理之人,不会揪着不放。”赵宗清对无忧道长道。

无忧道长叹了口气,愧疚地对崔桃和韩综道:“贫道年十七岁时,尚未出家,我有几分游手好闲,整日没事干就常在村子里四处闲逛”

有一日,无忧道长因见到同村的孙寡妇跟已经成婚的张二狗抱在一起,便在回家时随意地跟自己的母亲提了两句,却没料到他母亲把这话传到了外面去。

那之后谣言四起,村里人都在传孙寡妇跟张二狗有奸情,张二狗的妻子更是闹到族长那里要求惩治。

孙寡妇和张二狗立刻双双否认了奸情,解释说那一切都是误会。

那日天热,孙寡妇去地头水沟里打猪草,结果中暑晕倒了。张二狗刚好路过遇见,便去查看情况,叫醒了孙寡妇。水沟旁的石头长着青苔,孙寡妇因为脚滑,滑了一下,就刚好跟张二狗撞上了,但二人只是撞了一下而已,根本没有抱。

无忧道长细想想当时那会儿情形,像是如此,俩人的确都没有伸胳膊抱对方。而且那天的确很热,热得他都想泡在水里不出来,孙寡妇顶着大太阳干活,中暑不奇怪。无忧道长当时也只是瞧了一眼,发现俩人身子贴在一起,便自行脑补多想了,还把话误传给了母亲,弄得满村皆知。

孙寡妇和张二狗给的解释,张二狗的妻子根本不信,非要闹着讨说法。村里的人有信的,有不信的,但更多人还是觉得孙寡妇不检点,谁叫她守寡没男人。家里没鱼吃,可不就容易偷腥?

张二狗的妻子撒泼,孙寡妇被冤枉不服气,两厢就厮打起来。这事儿因为没有更多人作证,断不清楚。

族长便询问当日是谁瞧见他们抱在一起的,站出来做个证,把当时的情况讲明白。

无忧道长当时犹豫着,想要站出去解释,却被他母亲给拽住了,要他别没事儿找麻烦。这要是去作证了,指不定把孙寡妇和张二狗妻子都给得罪了,最后落得她一身麻烦。

最后族长见没人站出来,也没有办法了,只能征询大多数人一致认同的意思去解决。

张二狗的妻子狮子大开口,要孙寡妇赔偿她五贯钱,还要孙寡妇许诺在两个月年内尽快嫁出去。在村里头,这五贯钱可不是小数目,有的人家给儿子娶媳妇儿也就花个两贯。孙寡妇家里没男人,生活比一般人家更艰辛,倒是攒了点钱,有两块银首饰,但她要为自己没做过的事赔钱,还毁了名声,岂能甘心给?她立志守寡,不嫁人,凭什么叫她在短短两个月内随便寻个人嫁了?

孙寡妇不服气抗议,却没人替她说话。张二狗倒是想说,被自家媳妇儿瞪一眼就老实了。而且他就算是说了,别人也不信,都会以为他是奸夫才帮着说话。

孙寡妇气得再问是谁目击,在乱传造谣,为何不肯站出来对峙,大家把话说明白。

无忧道长终究还是没有站出来,胳膊被他母亲死死地拽住了。

“今儿我若是被你们逼死了,我便是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我要挖你们的瞎眼,割了你们的舌!”

无忧道长告诉崔桃,他至今还一字不落地记着孙寡妇当时诅咒大家的话。

之后族长就做主,把孙寡妇关了起来。村里几个有身份老者,便凑一起商议着,给孙寡妇在外村寻个亲事嫁出去。

孙寡妇在被关夜里,拍着门板和窗户,歇斯底里地大喊她冤枉,也说了无数遍她诅咒目击者和传谣者的话。后来声音就没了,大家都以为那时孙寡妇是喊累了睡了。

次日一早,村民们发现孙寡妇用扯开的被面悬梁自尽了。尸体已经凉了,说明她人在昨天夜里就走了。

大家这才恍然觉孙寡妇可能真的是冤枉了,才会以死证清白。

村子里也就那么几户人家,各家之间距离也不算远,特别在晚上的时候,村子里十分安静。昨天夜里孙寡妇声音凄厉喊的那些话,大家基本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人的死亡,总是会触发生者的感受。张二狗万般悔恨,痛骂自己的妻子作妖闹事,把好好的人给逼死了。张二狗妻子也吓着了。脸色惨白,然后就只顾着呜呜的哭起来。

那之后村子里的人着实忐忑了一阵,都怕孙寡妇的咒言应验。不过后来日子久了,一直平静没事,大家才宽了心,今天就把这事给忘了。

“贫道始终难忘孙寡妇的诅咒,日日做噩梦,惊慌不可终日。不到半月,贫道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快若死了一般。母亲见我如此,便请了道士给我做法,这道士也便是贫道的师父。师父告诉母亲,化贫道而去,令贫道出家,才能救回贫道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