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餐过后,白志强送别沈瑞泽,不无惆怅道“我本来以为,我俩可以一起结伴同行,傲笑江湖。这么快你就走了,太遗憾了。”
沈瑞泽说“实在抱歉得很,每个人都有他过不去的坎。也许,独行比较适合我吧。”
白志强拍拍他肩膀道“你多保重。”
沈瑞泽说“你也是。”
送别沈瑞泽之后,白志强满城寻找那个那天在方宏相宅邸出现的年轻人。在一处隐蔽的桥下,白志强看到了他愁苦的脸。这儿就是他暂时栖息的地方,杂乱摆放着各种从垃圾堆捡来的物件。
白志强笑道“这位小哥,你还记得我吗?”他递过去一个用荷叶包着的油饼子。
年轻人接过来,大口咬了一下,狼吞虎咽,显然饿极了。将口中的饼子完全咽下去之后,他抬起眼,对白志强说“我记得你,你是他的朋友。”
白志强说“虽然我是他朋友,但我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所以,我希望你告知我,关于你们家的真相。”
年轻人说“你真的愿意相信我说的话,而不是把我当一个癫子,神经病看待?”
白志强说“那要看你说的情况,具体事实,具体分析……”
年轻人说“我叫古添落,是玩古堂老板的儿子。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掌柜的急冲冲跑来告诉我爹爹,说我们家珍藏的王摩诘山隐图被人当场掉包,竟然看不出他任何的手法和端倪。他取消了跟我们家的交易,并没有给我们三万两定金。而后,他的主人,又四处张扬,说我们家用假的山隐图,骗了他们的三万定金,以及后续付款六万两。每天都有人来闹事,生意越来越难做。而他们的人,还三天两头要我们赔钱,赔偿他们的损失。最终玩古堂破产倒闭,我爹爹娘亲双双想不开,自杀身亡。”说到悲恸处,忍不住失声痛哭。
白志强说“他们的主人是谁?”
古添落说“对外宣称叫做魏田英,但我知道那不是他的真实姓名,因为他有可能是,是青龙会的人。”
白志强说“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古添落说“我家的家产,还有玩古堂的资产,全部被他们的手下人强行抢占变卖,凑了几万两,被席卷而去。我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至于远亲,就不提了,以前我家不跟他们来往,现在落难了,哪有脸面去找他们。”
白志强叹息一声道“离开此地吧,再纠缠下去,你恐怕有性命之忧。”
古添落惨笑道“我什么都没有了,还在乎这条烂命吗?”
白志强说“也是。”他随手扔给他一张100两银票,说,“我希望能改变你自己的人生,而不是现在这样。”
白志强来到城西大街250号宅邸,心想,昨天还跟沈瑞泽一起,意气风发,今天,却已经跟他分道扬镳。世界上的事情,真是说变就变,总是令人猝不及防。
方宏相的宅邸,还是像昨天一样,清静安静,毫不设防,任何人都可以光顾。
转过照壁,里边悄无声息。但当他走进第一进大堂,昨天他们三个人喝酒的地方,就看到了方宏相,还有一个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须的壮实汉子。
方宏相坐在上首的客座里,络腮胡须反客为主,却坐在正中的位子里,他就是青龙会长江巡阅使魏田英,对外使用的化名。真实姓名,一般人是不知道的,除了亲近熟悉的人之外。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何方,履历是什么。
青龙会开创了神秘堂口的先河。
白志强在两人不远的地方站定,对方宏相说“我记得你才是此间的主人。”
方宏相苦笑道“我只是副堂主,而他是长江巡阅使,是节制我们的。”
白志强说“这么说,古添落了,那个看上去说话很诚实认真的年轻人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了。”
方宏相说“没错。我换了山隐图真迹,拿回来交给了魏巡阅使。”
白志强说“但你私吞了三万两银子的事情他知道不知道呢?”
络腮胡须魏田英说道“我当然知道,我怎么能不知道?”
白志强说“哦,你为什么不说破呢?”
魏田英说“我为什么要说破呢?像我们这样,加入了青龙会,脑袋随时掖在裤腰带上,阳奉阴违、勾心斗角,本来势所难免。”
方宏相说“这正是神秘堂口最为令人痛苦的事,你不知道该相信谁的,你谁都不能相信,甚至包括亲老子都不能相信的。”
白志强笑道“所以就你虞我诈,谁笑到最后算谁的。”
魏田英说“没错。”
白志强说“现在事情已经完全败露,你俩还有什么话说?”
魏田英说“我当然有。”他身形一闪,已经到了方宏相身旁,一把揪住他的左手手臂,用一把短刀,抵住了他后心。
方宏相失声道“你欲何为。”
魏田英说“我知道他跟你感情很好,若是他不能惩罚你,也就没法子惩罚我。”
方宏相说“我是我,你是你,不要混为一谈。”
白志强叹息道“小方,我想不到你会变成今天这个样,你,也太让我失望了吧。”
方宏相哽咽着说“志强哥,我……”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魏田英狞笑道“白志强,你不要骗我,我会在你的失望之上,再添更深的失望。”他竟然将手中短刀刺入了方宏相的后背,直透前胸,正中心脏。
白志强失声道“你,你……”
魏田英说“我已经准备跑路了,也不怕再多一件事。我想告诉你,你越是在乎的,我越是会毁掉他,谁让你找上了我!”
白志强忍不住眼泪就在眼眶里转,他宁愿他坐三十年牢,都不愿意眼睁睁看着他死。魏田英将方宏相往白志强面前一推,随即撒腿朝大堂后面的门跑去。
白志强哪还有闲心去追他,眼前,曾经当做唯一的兄弟的人,已经奄奄一息。方宏相倒在白志强怀里,鲜血飞溅,他说“不要怪我,志强哥,我穷怕了……”
白志强说“我不怪你!”
方宏相脑袋一歪,磕然而逝。
生命就像风中的花朵,生前固然脆弱不堪,死后,也像花叶一般,轻飘飘的。
往事涌上心头,风中有娘亲的叹息,也有方宏相的欢声笑语。
回不去,也抓不住,他好想有个肩头靠一靠,失声痛哭一回。
他抬起头,就看到了已经卸了妆的袁彩霞,出落得像一朵出水芙蓉,亭亭玉立。他竭力忍住心头的悲伤,不让眼泪掉下来。
袁彩霞叹息道“如果你觉得难受,就哭出来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白志强勉强笑道“你又是什么人呢?”
袁彩霞说“我是魏田英的属下,红旗老幺,负责堂口执法和清理门户。”
白志强说“既然山隐图那么值钱,他不可能让你拿着,你手里的是假的。”
袁彩霞说“这你都能猜得出来,太令人惊讶了。”
白志强说“你是他的属下,你就算发现了他的种种不是,你也没法将他绳之以法。对吧。”
袁彩霞叹息道“远不止这样。我只是将计就计,想要引出江湖中更厉害的角色,将他杀了而已。
白志强说“原来你还挺有脑子的。”
袁彩霞幽幽叹息道“像我这样的小女子,没有花伴月、林笑那么高的武功,要在江湖中活下去,很难的。”必读书屋biu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