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穷途末路
“文钦已败,毋丘俭孤掌难鸣,是当予以最后一击的时候了!”当日午后,司马师忍痛起床,与邓艾合兵从乐嘉赶往南顿。
司马师一回头,看到殿中校尉尹大目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
“君有何意见?”
尹大目进前恭敬地说:
“文钦本是明公的得力干将,他是上了毋丘俭的当了。我与他夙有交情,请求去为您劝解他,料他战败穷途末路,必能重投明公麾下。如此一来,叛军分化瓦解,崩溃速矣。”
“好!尹校尉上次劝谕曹爽有功,这次也望你马到成功。”
司马师高兴地答应了。能不用武力而招降叛将总是件好事。
尹大目一身铠甲,骑上一匹西域良马,独自一人飞奔去追文钦。
他的心情很不平静,司马师方才之言又触动了他心中的伤痛:自己劝曹爽放弃反抗,害得大将军一家满门抄斩,我就是间接的帮凶啊!……沉重的追责使他感觉抬不起头来,愧对天子和曹氏后人。
“谁能料想司马懿如此的心狠手辣,反复无常,不讲信誉,我被他骗惨了……这次我也骗他一骗,留下文钦这个勇将,将来反司马氏能用得上……”
骏马果然不一样,赶了半日竟远远的望见了文钦的部队。
断后的文鸯见有人追来,早已虎视眈眈准备厮杀。尹大目举手相拍,表示没带武器,高喊道:
“我来并无恶意,请文将军见我尹大目一面。”
文钦听闻,回马过来。尹大目脱下头盔放在马鞍前,举起往下悬着的马鞭遥遥指道:
“文使君何不忍耐数日呢?……”
下面有一句话他却不敢说出口:“司马师目疾恶化,命不长久了!”
文钦当然不明白他的暗示,厉声大骂道:
“你本曹氏家人,不思报恩,反为逆贼效力,天也不佑你,必不得好死!”
尹大目双眼垂泪,长叹一声:
“世事已然败坏,您好自为之吧……”
文钦见他回转也不追赶,继续撤往项城。
一路听说几路官军都围了上来,不敢走大路,几经辗转回到了项城,不料也是一座空城。不但毋丘俭军不见踪影,连城中的居民也逃散了。
一军困守孤城肯定不行,文钦只好往寿春去。半路上遇到许多拖儿带女逃难的百姓,说是寿春已被诸葛诞占了,守军非死即降,10多万居民怕被牵连,被官军诛杀,都逃了出来,有钻入山林的,也有逃亡吳国的。
文钦大惊失色,茫然不知所措。
文鸯道:“事已至此,此地已无立足之地,我们暂时到吴国避难吧。”
文钦长叹一声:
“唉,毋丘俭误我!……”
垂头丧气地率着数千残军迤逦投东南而去。
正月19日,文钦父子走到橐皋安徽巢湖西北,遇到了前来救援的吴军。
接到毋丘俭的书函后,吴丞相孙峻亲自率领骁骑将军吕据、左将军留赞,带数万大军出动。他的如意算盘是趁机夺取寿春,谁知走到东关,寿春就已失守,空欢喜一场。见到文钦来投降,也算有所收获,便合兵返回建业。
此时留赞突发疾病,不能骑马,躺在辎重车里昏昏沉沉的行军。孙峻便让他随辎重部队先行。
谁知到了菇陂,有一支4000余人的魏军杀来。为首一将是诸葛诞帐下亲将蒋班。
留赞被杀声吵醒,强撑病体爬起身来,一阵眩晕差点摔下车来。
“咳,看来今天是我终日……”
留赞自料不能幸免,将印授从身上解下来,交给随行的儿子留平和侄子。
“我自为将,冲锋陷阵从未败过,今天病重兵疲,看来难脱此厄。吾已73岁了,死亦无憾……你俩快走,都死在这里与国无益,反让敌人痛快。”
两人拖延着不肯走,留赞单膝跪在车上支撑着身体,发怒的拔刀对着他们,瞪眼叱道:“快走!……”
留平两人泪流满面,呜咽着离开。
押车的武将孙楞、蒋修,为保护左将军,带数百名兵士拼死与敌搏战,然而寡不敌众,都死在乱军之中。
留赞看在眼里,恨得咬牙切齿,全身战抖着,喘息挣扎爬下车,一手扶车沿,一手执刀而立。
两个魏兵冲过来,留赞奋力举刀劈死一个,却被另一个执矛刺中左肩。留赞咬牙忍痛,将刀扔过去,砍中敌人的面门,自己也站立不住倒地,又挣扎着背靠车轮坐起。
蒋班骤马而至,一枪刺来,留赞无力躲闪,右胸刺了个窟窿,软软的歪倒下去。依然怒目望着蒋班,叹道:
“吾战无败绩,今天病重落得如此下场,死在鼠辈手里,也是命啊!……”
魏兵冲上来,乱刀齐下,将留赞砍得面目全非,血肉纷飞。
与此同时,孙军的主力部队也遭遇了魏军。
原来诸葛诞夺取寿春后,听闻吴军来而复返,便想乘机掩杀。遣部将曹珍正面追击,蒋班则袭击辎重。
蒋班捡了个便宜,曹珍却倒了霉。因为碰到的吳军实力远强于他,而且又撞上了一个煞星丁奉。那可是“江表十二虎臣”中硕果仅存的人物,勇猛善战,冠于后期的吴国。
在高亭两军相遇,曹珍见吴军严阵以待,不敢发起进攻,丁奉却二话不说,立率所部冲锋了。
他双手执短矛,飞骑冲入敌阵,身后将士一手执盾,一手举刀,呼啸着涌上来。
丁奉左刺右挑,勇不可挡,曹珍不敢交锋,后退躲避,部下被击杀数百人。孙峻乘势率大军压上,曹珍急率军败逃。
孙峻对左右翘起大拇指:
“虎威将军名副其实,丁将军真当得起此号啊!”当场将他从都亭侯升为安丰县侯。
回到建业,孙峻为示笼络,与孙亮商议后,给了文钦好大的“甜头”:
官职都护,授镇北大将军,级别等同三公假节,领幽州牧,封为谯侯。
却说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淮南将士的心态发生了很大变化。
当时的人质制度煞是厉害,淮南军将士本人在前线,家属却在后方,全被上面控制着。
兵将们既担心家属受牵连遭难,又惧怕朝廷势力强大,难以抗拒,因此情绪沮丧,军心动摇,形势不利后,纷纷出城投降或逃跑。剩下一些征募来的农民壮丁们倒是没有牵挂,但他们的战斗力却很差,不能倚重。
毋丘俭进军,欲寻司马师决战,官军却避战攻不破敌垒要撤退,又怕寿春被袭,进退失据。整日一筹莫展,这才意识到自己准备不足,根底不牢,离寿春、进项城是一步臭棋,没有迅速进攻更是失策,酿下了一难以下咽的苦果。
忽然传来了文钦败退的消息。
想象的到,接下来的局面就是项城将受到司马师数路大军的围攻,大势已去,毋丘俭十分恐惧,又下了一步臭棋:不考虑接应文钦,竟放弃项城趁夜仓促而逃。
主帅盲目失措,全军便变成一盘散沙。路上不断有人脱队而走,不但是士兵,连那些曾经歃血为盟,信誓旦旦的将领也纷纷不辞而别。
毋丘俭恓恓惶惶,早失了大将风度,也顾不得整顿队伍,只有一个念头:赶快脱离险境,投奔东吳,以图卷土重来。
此时的毋丘俭与当年以数千军队,打破高句丽2万骑兵,英勇无畏的统帅形象,简直判如两人了!
走到慎县安徽颍上西北,他身边的亲兵也都逃散了。只剩下小弟毋丘秀和孙子毋丘重紧紧跟随。他们犹如惊弓之鸟,一听到马蹄声和人声,就以为追兵赶到了,于是不敢走大路,专拣僻静小道而行。
一日,经过一个村庄,一对乡兵发现他们,哄拥着来捉。
原来是司马师从降兵口里得到了毋丘俭的行踪,向各地官府下了命令:
无论军民人等,能擒杀叛首毋丘俭者,封列侯、赏千金。于是人人奋勇,个个争先,想抢个头功。七号7hxs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