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并未令我们去与诸葛亮决战,如今既已解了陈仓之围,任务便已完成,我军不必去追赶吧?”
费曜见王双无视自己主将的权威,在友将面前擅作主张,心中不快,但因他是曹真爱将,不便出言呵斥,只能婉言相劝。
“诸葛亮分明是粮尽兵疲,仓皇而退,哪里还会有什么计谋?我等千里迢迢兴师动众的赶过来,不杀蜀军一兵一卒,纵然解围也不光彩。难道我们打个胜仗回去,大将军还会责怪俺们不成?”
郝昭见王双摩拳擦掌,振振有词,而费曜却温言相让,心里对两人的关系身份有些明白了,自己的官职虽高于王双却管不了他,只好让步。说道:
“王将军英勇无畏,郝某佩服。既然要去,务请小心谨慎,挫其后军令其胆寒即可,不要贪功冒进。”
“俺理会得。”
王双兴冲冲的辞别两人,便去召集本部5000人马。费曜难堪的站了一会,想道:为免将来是非,自己不能置身于外。便加拨步骑各1000给王双。并派兵拆除南门后的支撑墙,供王双军出入。
王双跳上黑飚马,一人一骑上下一般黑,倒也相映成趣。王双命2000余骑兵紧随自己先行,其余步兵快速跟上,遂一马当先从南门顺道直追蜀军而去。
北风一阵紧似一阵,顺风而行,马队跑得更快。大道小路上的结雪被撤退的蜀军踩得乱七八糟,一块黑一块白,十分难看,也十分醒目,为魏军指示着方向。
不知追了几个时辰,在一条岔道上,远远望见一支蜀军队伍正拖拖拉拉的行进着。王双精神一振,猛磕马腹,黑飚长嘶一声撒开四蹄,旋风般的飞奔向前,转眼间追到跟前。
王双大喝一声,挥动大刀,借着战马冲劲猛劈过去,刀光闪处,两个落尾的蜀兵被劈成4段,血淋淋的半身飞上半空,吓得周围蜀兵惊呼着逃散。
走在头前的蜀将谢熊听到后面马蹄骤响,心里陡地紧张起来,“丞相果然料事如神,真有魏兵追来了!”
诸葛亮下令撤军后,招来魏延、王平,令他们领兵1万断后,掩护大军回撤。吩咐道:
“魏军人少可相机歼灭,如人多,当且战且退,速报我知。”
两人领命而去。路上,王平道:
“魏军为保陈仓,不可能起大军来追。此乃一能追上我军的必定是骑兵,此乃二,我等不妨示之以弱,放出诱饵,吸引魏兵,用伏兵击他。”
魏延认为可行,便将队伍分成三拨,一拨有两员裨将谢熊、龚起率领走在最后,第2拨是王平,中间接应,魏延埋伏在前方。
谢熊回马跑了几步,就见一员高大粗壮的魏将向他冲来,他的脸黑得出奇,几与焦炭相差无几,却生了一对鹅黄的眼珠,熠熠闪亮,说不出的诡异。
坐下的战马也出奇的古怪,全身墨黑,头顶却有一撮白鬃毛,睁着一双铜铃样的大眼,迅猛的像头黑豹。奔驰途中,还扬起碗盏大的铁蹄踏翻了几个蜀兵。
一人一骑,庞大凶猛,简直就是妖魔的化身,带着一股可怕的神秘感。
谢熊吓了一大跳:
“妈呀,这个家伙必然厉害无比呀!我可别诱饵做不成,真被大鱼吞吃了……”
想到主将王平离得不远,身边还有龚起在,谢熊壮起胆举矛刺了过去,王双举刀一侧,用厚厚的刀背啪地将矛磕在一边,回过刀来就往谢熊头上削去,谢熊大惊,急忙缩脖子,却没躲干净,当啷一声头盔被削落在地。
王双桀桀大笑:
“如此草包也来丢人现眼,滚你姥姥家去吧!”
笑声未绝,当头一刀劈下,谢熊的脑袋震的嗡嗡响,尚未清醒,本能的双手托矛来挡,咔嚓一声,枣木矛杆竟被一劈两段,大刀来势未绝,从谢熊额头划下,豁开鼻子与下巴,又重重的落到马鞍桥上。
谢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张大眼睛呆呆的定了一会儿,很快整张脸被鲜血糊住,他晃了一晃跌落马下,很不甘心的死去了。
稍远些的牙将龚起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等他反应过来,王双已冲到不及三丈远,龚起大叫一声,拨马就逃。
他是假戏真做了,如果将来要追究,他完全有理由说,自己的角色是充当诱饵,将敌人引入埋伏圈,谢熊之死是没能料敌在先,敌将下手太快太狠,自己来不及救他。
王双大喝道:
“贼将哪里走?留下来与那小子作伴去吧!……”
撒开马蹄疾追上来,两匹马八只蹄将地上的残雪踢得四下乱溅,拦路的蜀兵纷纷逃开。
龚起胆战心惊不敢回头,用手中枪杆猛击马胯,战马吃痛,往前猛窜,一时间竟与黑飚保持着一两丈的距离……
龚起正在胆战心惊,忽觉一阵疾风扑来,接着背心剧痛,听到自己脊椎骨喀喇喇断裂的声音,眼睛一黑,从马背上栽倒下去。
王双伸手一拉铁链,将流星锤收回来,仍系在腰后。他向龚起的尸身不屑的唾了一口,鼻子里哼一声:
“呸!蜀军都是这样的角色,怪不得郝昭1000兵能挡数万人马20多天。换了老子也许还能出城去斩他几个贼将!”
王双一招手,带领赶上来的部下,继续往前追赶。有些骑兵要去追杀那些逃散的蜀兵,王双喊道:
“杀这些烂兵没劲,跟老子追上去再杀他几个将军!”
一个骑兵翘起大拇指,赞道:
“王将军单刀匹马,冲跨整支蜀军,连斩两员敌将,即使当年吕布、许褚、关羽等人也不能做到呀。王将军真乃霸王再世啊!”
王双嘿嘿一笑,心中无比受用,大言不惭道:
“可惜武帝时代俺年岁还小,没赶上,不然不会让那些英雄独出风头的!”
早有败兵去报知王平,王平吃了一惊,诱饵全被吞了,看来这大鱼不好对付!随将手下3000人马排开拦住去路。
须臾,王双赶来了,王平见魏军马队气势汹汹一大群,不敢大意,挥手下令部下放箭。曹军骑士遽受打击,冲锋中收不住脚步,连互撞带中箭的稀里哗啦倒下上百骑。
王双正要下令暂避,忽见守军只放一轮箭便住手了,心中大喜,纵骑冲过去,迎上王平就厮杀起来。
两人都是大刀,乒乒乓乓一阵对砍,碰得到火花迸溅。王平觉得对方力大刀沉,且人高马大居高临下,自己吃了明亏,虽一时不知落败,却怕一个闪失,得不偿失,斗了数个回合,跳出战团往斜刺里跑去。蜀兵也弃了各自对手回撤。
王双正要追赶,一员部将劝道:
“那将刀法不乱,恐是诈败呀!”
王双犹豫着扯住马缰。
王平却回转头喊道:
“贼将鼠胆!你敢来追嚒?我有伏兵等着你!”
王双是爆竹脾气,一点就着,怒道:
“老子不怕你使诈!就杀你的伏兵!”
驭马奋起直追,赶过一道干涸的小河,王平转进了左侧一条山坡。王双立马张望,忽闻后军喧哗,冒起一片火光,一个骑士急慌来报:
“蜀军扔下大量燃烧的火把,堵死了归路!”
王双有些慌了,正要回马去看,右边林中金鼓齐鸣,许多蜀兵从雪地上冒出来,手执连弩向曹军乱射。箭发如连珠,将曹兵连人带马射倒一片。
曹军乱成一团,战马嘶叫着乱蹿。
忽地,一骑黄马从林中疾奔而出,马上又是一个使刀大将,大喝道:
“魏延等你多时!”
左边王平从山坡中转出,也用联弩夾射。
王双见身边曹兵还未接战,便死了小半,又惊又怒,扯着黑飚缰绳团团乱转,拿不准迎战哪一方。
正在慌乱,魏延已到面前,他的黄膘马也是一匹良驹,却是一匹漂亮的母马,是夏侯渊死后,黄忠夺来转赠给魏延的。黑飚却认识它,亲热地迎了上去。
两马刚刚挨近,魏延突一刀劈来,王双急架,两人臂膀都是一阵发麻,暗忖对方力量非凡,不是一般庸手。
斗了几合,王双因中了埋伏,毕竟心慌,恐怕蜀军围上来群斗,便欲回马用流星锤伤魏延,不料黑飚眷恋黄膘马,不听驾驭,王双急了用力一拉马缰,黑飚被迫扭过脖颈,身体却半转不回,弄得王双侧面对着魏延,舞刀须强扭半身,功力使不出一半。
魏延乘势一刀猛劈,王双招架不住,竟被斜斜劈去半个臂膀,狂吼一声,倒撞下地死了。
蜀军一阵狂砍猛杀,几个步兵对付一个骑兵,将被围的曹军杀死1000余人。剩下数百骑兵拼命冲出包围,向着来路狂奔。
魏延、王平猛追一阵,王双的数千步兵紧赶慢赶的跟了上来,溃逃的魏军骑兵无人指挥,只想混进人堆里逃命,没头没脑的乱撞,竟将自己的步兵队伍冲得七零八落。
蜀军乘势又一阵好杀,魏军死伤无数。雪地里血迹斑斑,尸枕狼藉。魏延、王平率军连杀带唬追出几十里路,将吓破胆的魏兵赶得无影无踪,估计再不敢反扑,才放心大胆的返回了。
魏军残兵狼狈逃回陈仓,点检损失两千余人。
费曜心中暗笑:活该,谁叫你骄狂!脸上却忧道:
“折了大将军的爱将,我回去如何交代?……”
郝昭叹道:
“我说蜀军追不得嘛!诸葛亮惯会在退兵时设拖刀计……唉,白白牺牲这许多子弟兵。我若当时多这2000兵,诸葛亮吃的苦头还会更多……”
魏帝曹叡闻陈仓捷报,十分兴奋。赐爵郝昭关内侯,并下诏让他来京。
在洛阳内殿接见,褒奖过后,曹叡高兴地对陪同的中书令孙资说:
“卿同乡中竟有这般豪爽……英,英伟之人!为将者能如此卓荦,朕,朕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
当下就问孙资:
“朕,欲委郝卿……前后左右将军之职,可,可否调整出空位?”
孙资还未回答,郝昭忙奏道:
“谢陛下厚恩!但微臣劳心劳神过甚,贱躯不济,自感来日无多,不敢担此大任,恐误了国家大事。”
“爱卿何、何出此言?朕所望正、正殷,岂可轻出丧气之言……”
曹叡看着眼前身长九尺的高大汉子,却佝偻着身躯,脸盘皮包骨头,担忧的说:
“卿当……为国珍摄呀。”
郝昭感动得热泪盈眶,呜咽道:
“劳圣主挂怀,臣无以为报呀!……”
魏帝命郝昭留在洛阳休养。以备随时咨询。并赐以大司马的虚衔,准予剑履上殿,可以入朝不趋,真是给足了面子。
但不管圣恩亲情,还是丰功伟绩,都阻挡不住死神的眷顾,不久郝昭就一病不起,尽管魏帝忧虑伤心,甚至下遭减损朝中高官的肴馔饮食,郝昭还是很快死去了。
临终前,郝昭告诫儿子郝凯:
“我身为将领,才知道这将军真不是人做的!杀人又被人杀,功劳建在别人的尸骨上……我几次挖掘人冢墓,取物为攻战之用,今日之死,安知不是死者对我作祟?……由此,我也知道厚葬死人不可取。我死后,你切记,用我平日旧衣裳敛葬即可,不要让为父的坟茔将来也被人挖掘……”
吩咐罢,眼望窗外天空叹了一口气:
“人活着有所去处,死后又安在哉?……”
言讫,疲累的合上双眼。须臾,断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