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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夷陵之战中

1忍耐中的接战

回旋湍急的长江三峡,到了最东的西陵峡口,开始变得平缓,所以正当峡口的夷陵就等于是东吴的江岸关隘,荆州的西大门。

夷陵失则江陵危,东吴当然要必保。作战经验丰富的刘备也必然要力争。

但刘备晚了一步,没有在出兵之初就派奇兵抢占夷陵,而是按部就班的经过修整,调兵,筹粮,集结夫役等一系列部署,然后水陆两军齐头并进。进至夷陵县的猇亭时,已经是夏五月了。

面对守备坚固,兵力雄厚的江东防御线,刘备一开始并未太担忧,采取了双管齐下的措施,信心满满的认为:只要吴军接招,就能撕开防线口子,进而击溃江东军主力。

首先刘备派侍中马良进入武陵郡山区,以金银锦帛招纳五溪蛮夷的渠帅,并诱之以官印,让他们在武陵境内作乱,威胁吴军的侧背面。

在主战场,张南前军已达夷道城下今湖北枝城县,按照刘备部署展开不急迫的围攻,引诱陆逊派兵来救,以求趁机在野战中歼灭吳军有生力量。

不料张网以待多日,也不见一个吴军来救。

“陆逊这小子倒是沉得住气……”刘备无可奈何的自嘲道:

“老子就是忍辱负重的祖宗,就与你比比谁的耐性更好!”

廖化建议道:

“陛下,看来吳军是坚守不出了。臣想,可否乘他吴军不敢轻出,令大督率水陆大军进攻夷陵,速战速决?”

“不,强攻坚城,伤亡必大,朕不能让川中子弟枉作牺牲。既然主动权尽在我手,不如奉陪陆逊作持久战。朕就不信我军长期占据吳地五六百里,孙权会不着急?只要他催促陆逊,吴军移动,决战时机就来了。”

刘备沉思了一会儿,命令冯习:

“吳军之长在于水战,我水军泊舟江中也无甚大作用,真打起来恐怕难讨便宜,不如舍船就陆。你立即传令,让吳班除了留下少数看守舟船者,率全部水军上岸。”

夷陵城中,宋谦兴冲冲的奔进营帐,高声禀道:

“都督都督,机会来了!蜀军一支人马约有五六千人,近我军营前立寨,正忙着安营竖栅,这可是送上门来的肥肉,都督赶快下令,去吃了它!”

“哦,有这事?前去看来……”

陆逊与众将一起出帐,立在城头望去,果见数里之外,蜀军在平地上忙忙碌碌,隐约可见军旗上大大的“吳”字。

宋谦高兴的说:

“此必是吳班,正月里被末将袭破五个屯,想来是复仇心切,前来将功赎罪。此人好对付,就让末将再去袭他一回!”

韩当轻蔑的笑了一笑:

“这种人有什么真本领?还不是借着皇后妹子的裙带关系爬上高位的。在下不用去偷袭,明刀明枪也能杀他个屁滚尿流。”

徐盛急着想抢先,求道:

“陆都督,就让末将攻打第一阵吧?我保证斩吳班人头来见您!若不胜,甘当军法……”

“稍安勿躁……”

陆逊摆摆手,移步走向最高的望楼,众将对视了一眼也跟了上去。陆逊眺望良久,举起马鞭向西方指道:

“前面山谷中,葱葱茏茏的林木繁茂,倘刘备暗藏着伏兵,岂不中他诡计?……我料吳班乃是诱饵,刘备欲钓大鱼耳!”

宋谦浑不为意道:

“窥一斑可知全豹,吳班是大将,尚且如此无能,其余人也不会强到哪里去,就有伏兵也不可怕!”

韩当哼了一声:

“关羽、张飞、黄忠已死,赵云、马超没有来,刘备此番出师有什么猛将可以依靠?以末将之见,就当以破眼前这支蜀军开始,展开反攻,打破僵持局面!”

“是啊,是啊!……”

众将群情振奋,纷纷附和请战。

陆逊板着脸严肃的说道:

“我既为都督,自有通盘筹谋,诸位只需遵循号令便是。蜀军居高临下,抢占了险要之地,突出一军到平地扎营,不是诱敌是什么?刘备行伍30多年,岂是那么易与之辈?……敢有不听号令,擅自出战者,定斩不饶!”

众将默然,不敢再言。悻悻然随陆逊回营,暗暗摇头冷笑。

“既不救夷道,又不出战,难道等蜀军一个个暴病而死吗?……这个书生都督畏刘备如鼠畏猫,江东颜面丢尽了!”

时近黄昏,执勤将领李异神情古怪的来禀告:

“都督所料不差,西面山谷里果然走出了大队蜀军,军容整肃,步骑参杂,估计有七、八千众。幸亏都督神算,不然以某人冒失而攻,可就吃大亏了!”

宋谦在旁瞪了李异一眼。韩当、徐盛等也知理亏,无话可说。

陆逊平静的说:

“刘备求战不得,使出种种诡计都是战术陷阱,我偏不上他的当。他有千变万化,我有一定之规。兵法所谓一而鼓,再而衰,三而竭,我料蜀军的锐气越来越消降,我军反攻的时机快要成熟了。”

诸将心中仍然不服,以为是偶尔被陆逊料中,瞎猫碰到死耗子而已。都督胆小,那是板上钉钉明摆着的事。

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了。6月的烈日肆无忌惮的向大地喷吐着烈焰,草木焦黄,土石滚烫,身着甲胄的战士自然是若遭酷刑,苦不堪言。

几万蜀军分布在夷陵以西的狭长谷地里,在酷暑中苦捱。每天有体弱的士兵中暑倒下,牢骚和怨谤开始满营飞,将士的锐气都已磨灭殆尽了。

冯习见状十分担忧,请求皇帝移营,另行部署军伍。

刘备欲进不能,欲退不甘,一种人所难免的惰性使他产生了犹豫,

“那……那就移到山林阴凉处扎营吧。等过了炎夏就立刻展开进攻,免得兵疲师老……”

将士们领了圣旨,就似得了伦音,精神百倍的行动起来。

不想山谷中遍地石岩,泥土是稀罕物,难以夯土筑垒。

人多主意多,蜀军大肆伐木,从原始森林里拖出无数树干,横堆竖立,很快依靠树林岩壁搭起一座座栅营。

从巫峡建平今巫山县北起,一直到夷陵边界,六七百里狭长如带状的山地上,共修建了营垒50余座。东线的蜀汉精兵集结到了4万余人。

武昌的孙权天天伸长了脖子,等待前线的战报。一次又一次等到的,却都是“两军对持,东线无战事”的消息。

他的心里越发忐忑不安,未知的结局,揭晓得越晚,对身处其中当事人的精神折磨就越是厉害。

孙权感到自己就像在进行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对胜负一无所知,没有一点点预见和把握,对方越是隐忍不发,不亮底牌,他就越是心慌。

孙权对眼前此战的信心,远不如赤壁乌林那场大战来得足。

那时,尽管曹操军队吓人的庞大,但有杰出统帅周瑜在,有刘备与自己合作,有两军将士的同仇敌忾,他居然天天神定气闲,毫不胆怯。

如今,昔日的盟友成了仇敌,老对手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一种孤身犯险的紧张,和对袭取荆州、破坏联盟的行动多少有些理亏的不安,始终笼罩在孙权心头。

“刘备挾恨而来,有道是哀兵必胜,这种复仇之师士气是最高涨的,我军能不能敌得过,陆逊到底行不行?……唉,此仗若败,江东就岌岌可危了!……”

孙权心绪烦乱,对着孙坚、孙策的牌位默默祷告:

“父亲啊,兄长啊,望你们在天之灵大力护佑,助我打赢这一仗,度过这生死存亡之难关!……”

谢天谢地,这天陆逊的一封亲笔书函送到了孙权手上。

“……刘备干犯天意,不安守自己的巢穴,却自取送死之道。其人多年的战绩败多胜少,不足为虑。

“臣原先惧他水陆俱进,疾攻夷陵,现在反而舍船就岸,处处结营。观察他的部署,以无后着之变。臣虽不才,凭仗至尊您的威力,破敌之日不远了!请主公只管高枕而卧,不要为前线之事挂念了。”

犹如服了一帖安神定心剂,孙权全身从里到外说不出的慰藉与轻松,

“但愿天庇我江东,继周公瑾、吕子明之后,再赐我一位天才统帅!……”

兴奋之余,孙权立即派遣建中中郎将骆统率所部1万军赶赴夷陵。这样,前线吴军的总兵力已经达到6万人,对蜀军占了一定优势。

闰6月,陆逊召集众将,宣布道:

“时机成熟了,今日开始反攻!”

诸将面面相觑,表示不解。又是宋谦第一个发言,说出大家的疑惑:

“蜀军刚到时立足未稳,才是反攻的良机,如今蜀军已深入五六百里,抢占了许多险要之地。双方相持了半年多,敌营已经牢固不可破,怎么反要反攻了呢?”

陆逊从容答道:

“刘备狡猾而经验丰富,初来时,思虑周详,部署精到,是不能去触犯他的。如今他已技穷谋尽,更重要的是其士兵疲惫,意志沮丧,所以反攻正当其时。”咚咚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