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珊瑚酒吧这两年越发热闹,顶上战争后大量地下势力被洗牌,这家酒吧一跃成为这一带地下市场的交易点,如今许多生意都要流经这个看着很不起眼的小店。 于是这里经常挤满人类与鱼人,即便是这一个月以来登岛的海贼船莫名减少,这里也热闹非凡。 五光十色的舞台上,一对人妖歌者正在引昂高歌,穿着羽毛裙的舞娘随着那明快性感的节奏扭动腰肢,鱼人和人类狂笑着地把金币或者珠宝在赌桌上推来推去,脏话和酒气齐飞,男人们豪饮一通后把一万贝利的纸币塞进美人鱼服务生的胸口里。 暗处站着几个青年男海贼,他们一边小口地品尝着鸡尾酒,一边悄悄打量一个坐在吧台边的女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那女人留着一头黑色长卷发,随意地挽在后背上,只有左额处留着一撮软软的卷儿。在酒吧一片乌烟瘴气中,她长袖衬衫加牛仔短裤的打扮算得上保守,但这丝毫掩盖不了她傲人的身材曲线,尤其是她有意无意敞开的衬衫领口,以及椅子下修长的双腿—— 总而言之,只看身材也足以让男人惊叹了。 但几个小年轻不敢上前搭讪说一句“嘿美女有约吗”,因为几分钟前他们亲眼目睹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被她气到差点动手打人……为什么说差点呢?因为他袖子还没捋起来一把餐刀就擦着他的头顶飞过,嗖地一声钉在了墙上。 男人尖叫着跌跌撞撞地逃出了酒吧,黑发女人还是坐在吧台上一脸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样的女人他们是不敢碰的,即使她的魅力值得男人为之沸腾……但只看一眼他们就知道自己还不够格。 “所以,你这次搞砸了对吗?”担任酒吧管理人的艾希把一杯冰镇啤酒放在女人面前,捧着脸笑眯眯地问道。 在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眼中相当冷艳的黑发女人,爱托普·娜卡小姐此刻拿起酒吨吨吨就下去了一半,喝爽就开始东拉西扯地吐槽: “对啊又搞砸了,还以为这次跳槽到那边就摆脱雷哲那混/球,结果负责面试的那个大叔一直用色/眯/眯的眼神看我,可我是面试宝石鉴定师又不是面试陪床的……” “嘛嘛这说明娜卡酱你长得漂亮呀,”艾希笑笑,给她的酒里面又加了一点草莓汁,“不过真的那么简单吗?你说实话哟~” 行吧又瞒不过她了……娜卡无奈地笑笑,两手一摊说了实话。 “谁让他提到某个七武海呢,挖到我的黑历史不奇怪,但想要挟我和他上/床就太傻/逼了。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提这事,他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以此证明你加入我们的诚意’。” “真让人作呕对不对?” 她语气不善,艾希看着女孩一提这事就会莫名阴冷的笑容,颇有兴致地挑挑眉。 “……不过搞砸了也好,不然有种被雷哲算计的感觉。” “什么?” “我说雷哲啦,”娜卡放缓了语气,黑眸眯起思忖着道,“我要跳槽这件事应该在那老狐狸的预想中,而且他还默许了。” “这样吗?”艾希怔了一下,突然格外低落地捂住脸,嚎啕大哭,“娜卡酱和雷哲先生在想法上总是很有默契,我就完全不懂他在想什么嘤嘤嘤嘤嘤嘤嘤……” “不不不不艾希姐我知错了!”娜卡胃里立刻一阵翻涌,脸色发青赶紧举手投降——她当然知道艾希不可能因为吃醋爆哭,这位美人鱼可是生意场上摸滚打爬过来的铁腕老板娘,只要勾勾指头就能让无数人前仆后继。 然而她就是怕女人哭啊!哪怕是假哭也足够让她浑身发麻了!还有拜托别用默契来形容她和那老狐狸的关系好吗! 这两年雷哲把她往海底森林扔了十余次,每一次她都差点当了海兽的午餐,九死一生地爬回来还要面对他层出不穷的鬼主意,美曰其名锻炼实则折磨,快被逼疯的她从此只用最恶劣的角度来揣摩雷哲的想法——结果屡试不爽。 但这叫个鬼的默契啊! “哈哈哈,”艾希见好就收,转回话题,“那你既然知道先生的意思,还打算违抗他么?” 娜卡当然懂她的言下之意,雷哲是个喜怒无常的老/狐/狸,看似随性却有极强的控制欲,他把她们称为他的“女孩”,平时极尽宠溺,却也不允许她们在正事上有任何忤逆。 两年来她也一直由着他折腾自己……但这次不同,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无所谓啦,他要是不爽就开除我啊,反正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打手,”娜卡揉揉太阳穴无奈道,“艾希姐你才是他最宝贝的金丝雀吧,那么大的地下产业都给你管着了。” “嘴甜~”艾希对这个夸奖很满意,笑着又凑过来,道,“那让我八卦一下呗,你和那位七武海到底有什么恩怨呀?” “啊?那可就太多了……”娜卡下意识地叹了口气,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该怎么说呢?是应该用深沉的口吻谈起两年前在那片波澜壮阔的冒险,脸上装出饱经世事的沧桑?还是应该豪饮一杯然后故作悲伤地聊起她幼稚而无聊的初恋,痛骂男人都是猪蹄子然后趴下来痛哭? 都好像不对,何况一提起来她只会想起充斥着血腥味的夜晚和刀刃上反射的刺眼阳光,身上的伤疤开始隐隐作痛。 所以她对着艾希挤出一个苦笑:“陈年往事罢了,我出去抽根烟……” 说着她一边摸索着口袋里的打火机和烟盒一边往门外走,听见双胞胎歌手咿咿呀呀地正唱着一首惨兮兮的情歌。 “バイバイもう永遠に会えないね” (拜拜我们已经永远不会再见了吧) “何故かそんな気がするんだ” (我不知为何有这样的预感) “そう思えてしまったんだ” (不知为何就有了这样的念头) “涙が出るんだ どうしようもないまんま” (泪水夺眶而出只能束手无策) 要不要这么应景啊,她突然很想笑。 靠在酒吧门口,娜卡深吸一口烟又慢慢地吐出,烟雾里弥散开的不是尼古丁,而是一种苦涩的药草香——两年前B&R-15让她患上了严重的幻痛症,伤疤时不时会火烧一样剧痛,只能靠这种有镇痛效果的药草缓解并不存在的痛感。 雷哲一直在刻意强化那件事给她的影响,似乎是期待她下一次见到迪亚曼蒂就像疯狗一样咬上去……可她这两年来一直躲在深海一万米的人鱼岛,活得像个懦夫。 和两年前一样,她没有上浮的理由。 一支烟毕,她把烟头捻灭丢进垃圾桶,正准备回酒吧里,却听见头顶上传来一声过于响亮的爆喝: “喂————那边的海带头————你是人类吗————???” 娜卡下意识地转身抬头,看到一条怪物般的手臂向她伸来,黑发的少年从天而降,以及那顶太标志性的草帽…… “草帽小子?????” 人鱼咖啡厅后院房间里,暗红色的血液从血包中流出,经过软管注入金发男子的手臂,使他惨白的脸终于慢慢有了一点血色。 这货我记得是草帽船上的“黑足”?怎么看起来比通缉令上还猥琐,娜卡抱臂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只狸猫忙上忙下。 我干嘛要帮草帽那小子啊……某段惨痛的经历浮上心头,她恼火地揉揉自己的鼻子,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 “山治暂时已经脱离危险啦!”狸猫放下酒精棉花,松了一口气。 “呼,那就好那就好!”草帽路飞的眉头终于舒展开,立刻转向娜卡的方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真是谢谢你呀,海带头!” “不用谢我,血是斯普拉西他们提供的……话说海带头是什么玩意!?”娜卡捂脸,严肃思考自己为啥要搭理这个从天而降的麻烦精。 那时草帽从龙宫号上直接摔到她身上,她被压得差点吐血,结果这小子还提着她的衣领不停地问海带头你是人类吧你的血型是S型RH阴性吗能救救我的同伴吗? 她当时气到想骂人,但是抬头看见他焦急又诚恳的眼神,却把抱怨都咽了回去……然后别开脸说我不是,但我知道有人是。 斯普拉西和斯普拉塔这对人妖兄弟是烈焰珊瑚酒吧的歌者,她进去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保住了黑足一条命。 “总之谢谢你啦!”草帽笑得没心没肺。 “……” 她把手放下,皱起眉头盯着少年傻兮兮的笑脸看了好久,道:“虽然没抱期待,但草帽小子你果然不记得我了。” “诶?我们以前见过吗?”路飞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你打歪了我的鼻子……算了你肯定忘了,”娜卡叹了口气,在大脑中努力搜寻能让这小子有印象的关键词,,“香波地群岛的拍卖会你还记得不?两年前有个戴斑点帽的家伙,和你一起打过海军……我之前是他的船员。” “是你们……?!”关键词很有效,一下点燃了少年的记忆之光,他兴奋起来,“雷利说是你们救了我!” “诶诶诶她是谁啊路飞??”旁边的长鼻子男人问道,娜卡模糊记得他好像叫乌索普还是什么来着。 “就是那谁啦,在顶上战争的时候救了我的命呢!那时候都没好好和他们道谢,结果现在又救了山治一次!”路飞高兴得眉飞色舞,视线在娜卡身边来回转,又疑惑起来,“啊咧会说话的熊不在吗?” 你小子的脑回路和两年前一样,还是只在意贝波吗??娜卡努力维持着淡漠的表情,嘴角却忍不住抽搐。 两年来她从没在报纸上看见草帽团的任何消息,没想到却以这样滑稽的方式见面。眼前的少年还是那个少年,一如她在香波地看见的样子,行事毫无章法全是乱来。 她按了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冷静:“这里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我退出红心海贼团了。” “诶??为什么啊???”刚刚还笑嘻嘻的少年立刻愣住了。 “没为什么,”娜卡突然有些烦躁,“特拉法尔加想杀我而我跑路了,现在我是一个‘死人’,就这么简单。” “姐姐你这听着就省略了很多啊!”乌索普忍不住插嘴吐槽。 “啊?”路飞疑惑地挠挠头,“可那谁……他不是会杀同伴的人啊!是有什么误会吧?” “……没有误会!”一提这个她来气,心如乱麻却又不知道那喘不上气的感觉来自何处,“总之你要道谢就去找他吧,我已经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完她就想往门外走,不想再理会草帽小子的破事。和故人接触就会触碰到过去,而她只是一个懦弱无能的叛徒……事到如今又何必再想起来? 可心底有个地方还是空落落的,细细麻麻地疼,好像小虫在咬。 “…………草帽小子,如果你在新世界遇到他们,而且没打起来的话,能帮我一个忙吗?”她在门边停下脚步。 “啥?” “帮我带个话给佩金他们,”她慢慢地握上门把手,声线莫名有些颤抖,“你如果见到他们就帮我说……告诉他们……我……” 说什么呢?她咬紧了下唇。 “算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就帮我……看他们一眼吧。” 这样就好,如果一个叛徒说很想你们就太可笑了,她自嘲地笑笑,拉开门就想走,却听见身后少年一声斩钉截铁的拒绝。 “我才不要!!!” 这一声惊得她下意识地回头,对上少年饱含不满的视线。路飞气鼓鼓的,满脸都写着“我不高兴”几个字,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才不要帮你带话咧,你那么想去见他们的话……就自己去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