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指桑骂槐清光栽赃喜出望外堀川接礼 却说两人忙了一会儿,清光道:“刚才我去放鸡蛋的地方看了一下,原来有四十五个的,怎么我看的时候只剩下了四十个?”堀川道:“昨晚鲶尾哥哥来送月钱和米,我拿了几个鸡蛋给他。”清光听了发作起来,将手里的丝瓜瓤往水盆里一掷,哗地溅了堀川一脸水,又跳起来向着堀川喊道:“他是你哪一门子的哥哥?你不就是睡过他两回么?!这么向着他!现在你巴结他,他还看不上呢!仗着跟审神者有点子屁股关系就作威作福起来,简直比魔域太子还大了!横竖他那屁股值不了三万!倒也是死皮赖脸地不走,跟块儿茅厕砖似的,大家伙儿见了他就糟心!咱光脚的绊倒了穿鞋的,倒是咱们不是!也就三日月那个老番癫把他当宝贝,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 堀川知道他明面上骂鲶尾,暗里是在骂小辉,便道:“你嚷什么来,我还憋着一肚子火呐。可兼先生说了,既然不来找事,咱与他们互不相干便是,再怎么说,人家送了米来,又把鸡钱补上了,还算有情义的。要是本院里的内鬼,偷吃了还不带擦嘴呢。”清光冷笑道:“稀罕他们那点子钱米不成?要不是看在小狐丸的面子上,我稀不稀罕地搭理他,瞧他那傻样儿,还想管小爷呢。本来谁打仗也不过是想要赚几个钱,要不就谋个裂土封侯光宗耀祖。你看江雪,他也不过就是想给小夜攒些彩礼钱,不然小夜那性格,谁敢给他做媳妇。偏偏时之京的老大爷们,想让咱当白卖命的傻子!结果派下来的审神者不是表子就是兔子!这个小狐狸精更会来事儿,把大管事二管事迷得找不着北,竟然住这儿打算下崽儿了。” 堀川听了,道:“你何苦这么说,要让物吉他们听去,告诉东院里的那个,那就叫个永无宁日了。”清光道:“他要有卵子,尽管告去。我怕他不成?当年我碎了一次还不是因为他?如今他倒是一天到晚挑吃捡穿,掐尖要强起来了。”堀川道:“论理他也怪可怜的,蜻蛉切时不时地发病,病的时候神志清楚,就是腿动不了。他吃的那种毒也只有神域里面有解药。他要不回去,就得在本丸里瘫着。”清光听了冷笑道:“这里谁不是长久瘫着?他们这会子要我出战我也去不了。” 堀川道:“这倒也是。”这时候听见和泉守在里间叫他,堀川放下手里的活,道:“你盯一会子,我去去就来。”说着回房了,这边清光憋着一肚子气,却又不好发作,忍着气将碗洗了。说是洗了,也不过是将茶碗饭碗之类的用水涮一涮,随手扯块抹布揩干碗底水,就溜了出来。此刻天色傍晚,安定睡着了,他也不去吵他,忽然想起安定的药快吃完了,免不得找药研费一番唇舌。 他想着就开了箱子,甲州金藏在安全地方他不曾动,平常大家要用的无非是小判铜钱之类,他拿了些小判放在布袋里面,且是慢腾腾的。原是无论哪个花钱都会慢腾腾,挣钱时候方如同饿虎扑食。可世上却有是一番光景,总是花钱如着火,赚钱慢腾腾。那些凭着祖荫‘努力奋斗挣前程’的王孙公子硕腹巨贾除外,他们花钱挣钱皆如流水。常人多辛苦,富人是一丝儿也觉不出的,却也无需多言。 当下清光拿了钱,到了手入室门口,却见小辉和石切丸提着药跟信浓藤四郎说话。清光怕他们看见,躲到了旁边树丛里听他们讲话。却听见信浓说:“你舔我的腿根么?”小辉道:“我可不做这事。”信浓道:“你别假正经了,他们都在舔,你不舔,你假惺惺的给谁看?你以为你多聪明呢,无非是担心我们使美人计,也没别的顾虑。我倒是不使美人计,诚心诚意地请你来舔。你舔了,我才放心。”石切丸道:“你放心什么?”信浓道:“审神者和别人没两样,我才放心,不然我一天到晚提心吊胆地难受。”石切丸听了,笑道:“照你看,审神者都是酒色之徒了,你才放心。”信浓道:“审神者不都是这样儿么?不是酒色之徒,就是沽名钓誉,显得自己刚正睿智,多么了不起不中美人计呢。” 小辉听他有些气不忿,道:“如此你真要人舔么?”信浓道:“对。”小辉道:“那样儿你会高兴?”信浓道:“一点也不高兴,我生了腿是跑的,不是让人舔的。”小辉道:“你不高兴,却还让别人做这种事,也真够奇怪。你莫不是怕我不给你找麻烦,坐实不了我的罪状,你不安心么?要是我说,我不给你找麻烦呢?”信浓道:“哎呦呦,我哪儿敢相信。”小辉道:“眼下我却要回去,你是不知道,我吃着药,同样怕你在药里动点手脚。我却也有麻烦,哪里能顾得上你呢。” 他们说这话,清光在旁边暗自起腻,道:“这个审神者真不愧是足利义辉转世,比以前几个都会来事。我当初给过信浓一刀,如今他俩算是冰释前嫌了,不过这会儿要是他们串通一气,合起来对付我,倒是白白惹上一身骚,真是无趣。这会儿我要走出去毁了他们说话,搞不好被他俩怀疑是故意在这儿听的,可要不走出去,安定还等着吃药呐。再说我这儿站着也不是事儿,早晚被看见,也是我的不是。我却要想法子把这祸水引开。长谷部向来对审神者赤胆忠心的,想必这个黑锅他背得动。”主意打定,就折了一段树枝扔在地下,走出来道:“长谷部哪儿去了?” 小辉等正说着话,见清光走出来又这么说,楞了一下。信浓反应过来,道:“你找长谷部做什么?”清光道:“我刚才看见长谷部找刚开的月季折,心想着叫他帮忙喂一下马。可我上次跟他生了场气,正想着怎么对他说,却见他站起来一闪就不见了,估计早回去了。”原是长谷部每天这时候都会出来摘一支花,做晚祷告时候上供用。清光记得很清楚,不过此时他却没去找,嘴里念叨道:“算了,算了,反正他本来跑得不慢,认祖归宗之后又成了出名的猫儿腿,跑得快不说还没声,天使都这样的。这会儿估计他已经回去了。”一头说,一头往手入室里走。信浓道:“你捣什么乱去?厚哥哥一会儿来这里艾灸。”清光道:“你个小气鬼,我来这里拿药,又不是住这儿,谁在这儿找晦气?我来给安定拿药的。”信浓啐了一下,道:“拿了药快滚!这儿是你说话的地方么?”清光道:“我是不敢说话,有人不怕戳刺,那样的人敢说话。” 他走进手入室的时候,看见药研正在整理药材。清光重重地咳嗽一声,药研回过身来,见清光来了,问道:“你来给安定拿药么?”清光道:“你倒是说的痛快,你家信浓和审神者在门口说话,你也不管管。眼看他就被个小粉头弄走了。”药研没好气地道:“总比被人背后来一刀强。”清光道:“那可不怨我,若不是主公嫌弃信浓弱,我能不下手么?我可不敢抗命。”药研知道他又在胡柴,叹道:“罢了,只是你以后别伤人就是。”清光麻利地拿了药付了钱,道:“那是,那是。”这时候厚藤四郎又走了进来,清光却无心跟他寒暄,惦记着安定,一溜烟地去了。 这里小辉和石切丸一路行去,行至半路,小辉听见清光走远了,便道:“且是奇怪,听他那声气,他和长谷部还结着怨气呢。”石切丸道:“他们性子那样,结怨也是必然,不过到也不需要叫长谷部帮他们喂马,按理说这些马也不用喂,这会子大家能去的地方不是京都市中就是池田屋,白天能去的地方也是别人屋里。用不着马。若他真的要喂马,他自己也就去了,不必叫上长谷部。“小辉道:“也是这个理儿,咱们不叫长谷部去,他本来也就有着麻烦,光忠是要人照料的,没他还真不行。”两人倒是没上清光的当,当下也按了不表。 却说堀川当时听见兼定在房间里招呼他,以为他那儿不舒服,就急急走到屋里,却未曾想和泉守兼定手里攥着几张纸在看。堀川见他没事,放下心来道:“我正忙着,有甚么事情叫我来?不打紧么?”和泉守笑道:“不打紧,若不是见清光替你,我也不想惊动,皆因后院有个刀装兵过来,拿过来几张电影票。原是杨子方老爷送给莺丸的,老爷的意思是想让莺丸耍子一阵,莫累着了。偏偏莺丸不爱那个,这们着,就把电影票做了顺水人情。咱好歹帮过他两次忙,他就将电影票送过来了。按说这东西不起眼,可总归是杨司空送来的,到底是比别的体面。” 堀川道:“咱看电影,也须得准备下阳伞。兼先生真的要去电影院么?”兼定道:“我确实不甚想去,以前出去多了,渐渐没趣了,你叫上你家兄弟去罢,我家那兄弟也有一张,你们去看了,回来将电影大概讲讲也就是了。”堀川道:“兼先生不去我也不去了。”要知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