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时分,藏书阁中甚是安静。当值的弟子是桃翁长老的徒孙,一个身材壮硕、一脸憨厚的中年汉子。尚未修得仙身的他原本正趁没人伏案打盹,不料却被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给吵醒了。他睁眼一看,原来是绝情殿的幽若。 幽若熟门熟路地走到胖师兄的案前,打招呼:“师兄早安~” “师妹早……”胖师兄伸伸懒腰,打着哈欠问:“你又来找什么书?” “我想找本做女红的书,藏书阁有吗?”她已经彻底迷上了穿针引线,下决心要好好练习一番,让师父和师叔们刮目相看。 “女红的书……”胖师兄摸摸后脑,对于有人想看这种书感到十分奇怪:“你找这种书做什么?” 幽若含糊答道:“我就是好奇想看看。” “我先查查阁中有没有吧……”胖师兄说着从柜子取出用于查询藏书目录的法器,仔细查找起来,不一会儿就有了结果:“有是有,但好多年都没人动过了,你等等我去给你找出来。” 幽若大喜过望,忙抱拳道:“那就有劳师兄了!” “嘿嘿,你先坐下等吧,可能要花点时间才能找出来。”胖师兄笑眯眯地朝可爱的小师妹摆摆手,径自钻进书库中寻书去了。 “不急,师兄你慢慢来~”小丫头说着,自己找了个蒲团坐下等待。 坐了一会儿,一个老迈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正是藏书阁的桃翁长老。 桃翁见到幽若,心情霎时大好,唤了声:“幽若。” 幽若抬头见到来人,眼中满是惊喜:“您回来了?”她欢喜地迎上去抱住他的胳膊就撒起娇来:“前阵子您云游凡间,可把幽若想坏了。” 桃翁慈祥地摸摸她的包子头,怜爱地说:“你这丫头,就是嘴甜。” 幽若虽然因为师祖和师父的事情在长留中处境一直或多或少尴尬,可即便如此她仍然是三尊的嫡传弟子,就是与众不同的。何况她自身就贵为一派掌门之女,在身份上本就胜了普通弟子三分,又得世尊和儒尊的宠爱,故而没有几个弟子级别的人敢再她面前放肆。师长们都是些老于世故的人,平素在言行上颇知分寸,加之幽若性格讨喜,他们也挺喜欢她的。幽若经常来藏书阁中借书,跟桃翁最为相熟。 相对而坐,一老一小开始闲谈。桃翁问道:“幽若,今天这么早就来了,想找什么书哇?” 幽若如实回答:“今天想找些关于女红的书来看看。” “女红?”桃翁老迈的心穆然被触动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记忆的门阀就此被打开。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多年以前:那天也是一大清早,有个小姑娘跑来藏书阁中要寻几本女红的书籍看。可这种书籍一般是没有人要看的,连他这个主管人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他奇怪地问小姑娘为何要特意寻来看,她却含糊其词,只一味缠着自己。最后他实在经不住她一番软磨硬泡,才吩咐弟子从浩瀚书海中将仅存的几本给翻了出来。小姑娘如获至宝,千恩万谢蹦蹦跳跳地走了。那几本书被还回来之后就没有人再碰过,而借它们的人至今芳踪难觅。 桃翁沉吟少许,继续问道:“你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怎么突然对这些干兴趣了?” 幽若此时心里早已想好了托词:“我就是觉得自己太大大咧咧了,修行时总是过于急躁,所以想跟凡间的女子一样练练女红默默性子。” 桃翁看着眼前满面纯真的幽若——是了,那姑娘也像这孩子一般梳着包子头,经常跑来藏书阁找书看,一脸娇憨地对他撒娇。——没错,她就是幽若的师父,那个如今长留上下讳莫如深、避而不谈的罪徒花千骨。 其实说到那丫头,桃翁不禁扼腕叹息:花千骨之前明明就是个好孩子呀!既聪明勤奋又人品端正,脸上总是有着明媚的笑容,让人瞧了如沐春风般舒服,他之前非常想收她在身边当个关门弟子。谁知她竟飞池中之物,不但是上蜀山掌门,还一步登天拜入绝情殿,从此尊贵起来。即便如此,她从未仗着自己的身份和尊上的宠爱有任何僭矩的行为,一直保持着刚入长留时低调。只可惜,这样一个本应拥有似锦前程的人居然会行差踏错发下滔天大罪,从此跌落万丈深渊,真是太令人了…… 即便知道是忌讳,桃翁还是忍不住低声感慨了一句:“你跟你师父真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