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笙箫默的烦恼(7)(1 / 1)花千骨之乐莫乐兮新相知首页

仙人寿命绵长,总是会在有意无意中忽略掉时光的流逝。大师兄仿佛昨日还在与我说话,然而他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故去二十余年了。  凡间有句话叫做“长兄如父”,我觉得形容得十分贴切。师兄弟四人,我入门最晚,彼时我仍是个半大的孩子,三位师兄已经都在修仙上有所成就。大师兄年长我三百余岁,天赋虽不如其他二位师兄,但放眼仙界亦称得上是仙资极佳的。他修成仙身时不过三十出头,可不知道是身为兄长和掌门大弟子别的原因,显得很是老成:做事中规中矩,上对师父恭谨孝顺,下对我们三个师弟关心爱护。那时的他虽也有些偏执,有些油盐不进,但还不至于不怒自威,令人却步。  直到那年他孤身去凡间历练,风云突变。  十年面壁后,大师兄终于从后山归来。我们简直要不认得眼前这个不苟言笑,偏执易怒的沧桑男人原来竟是我们的大师兄?  身为最小的师弟,我不知道大师兄这是怎么了,更没有人向我透露。  又过了几年,师父领来一个朴实的少年,说他若是能打赢接下来的仙剑大会便让大师兄收入门下。  然而,包括大师兄在内我们谁都没有料到,这个十分仙资卓越又刻苦努力的少年竹染,身上居然流淌的血有一半源自于大师兄。  我从前就隐约觉得竹染与大师兄有许多相似之处,尤其是他的性格,和面壁之前的大师兄很是相似。仔细观察他的相貌,他们师徒眉宇之间亦有几分相像。当时的我没有把这些当一回事,这孩子授业于大师兄,师徒如父子日夜相对,相像也属正常。  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就是父子。  萦绕在我心头一百多年的谜团,终于到了解开的时候。大师兄的拒绝承认在我看来并不意外,但他无法自控的过度反应让我察觉出了他的心虚——过去种种事情串联在一起想一想,作为他身边的人我心里便已经有了问题的答案。  即便我素来淡定,但着实还是被这件事情吓了一跳——我怎么也无法当时想象自持稳重的大师兄会做出如此轻易地就动了凡心。动了凡心就动了凡心吧,他还把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要知道当年他就下界历练了几个月而已啊!  再入后山时,已经日落西山。茅屋中燃起了一盏孤灯,漆黑寂静的夜幕中显得格外温暖。我悄然而至,尚未来得及叩响门扉,那简陋的木门便“吱呀”一声从内被打开。  竹染向我行了弟子礼,我们像白天一样对面而坐,他仍旧为我烹起茶来。我端坐在尊位上,看着他在那儿忙碌,忍不住开口唤他:“竹染……”  竹染的身体明显顿了顿,往壶中加研磨好的茶叶,用一种闲聊的语气对我说:“您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这是一种极致的淡然,仿佛接下来我们的对话仍旧是无关痛痒里的琐事。  然而一日之内我二顾茅庐,再愚钝的人都能察觉出我另有所图,何况是玲珑心的竹染?  既然话已说开,我便单刀直入了。我故作轻松地问道:“眼看还有三年多便面壁期满,你可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竹染摇摇头,一丝无奈显露在那张被贪婪池水腐蚀过的脸上:“天大地大,除了这间小小的茅屋,哪里还有我竹染的容身之处?”  我对他的这番话颇不以为然:“曾经的你也是志在天下之人,如今为何会说出如此消沉的话呢?”  刹那间,我敏锐地捕捉道了竹染暗淡的双眸中一闪而过的亮光——这孩子,他果然还是有理想有抱负的。然而,已经身处囚笼中近三十年的他只是用沉默来回应我。  我叹了口气,决定还是抓住问题的关键:“难道,你还不能原谅你师父……不,你父亲吗?”  他毕竟是大师兄的唯一的骨血,也是他仅存的徒弟。这是不可抹杀的事实。  原以为竹染会对这个问题表现出极大的抗拒,但是他只是沉默了须臾,便缓缓对我说道:“我不知道自己还恨不恨他。但恨也罢,不恨也罢,现在都没有什么区别了……”他凝视着茶炉上升起的袅袅青烟,眼神中生出无尽的伤痛:“不是谁都可以有尊上的运气,世尊没有,我娘没有,我也没有。”  “师兄当年也是……”了解当年惨事的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样为大师兄的行为辩解,说到一半的话硬生生噎住了。  “小时候我经常做噩梦,梦见娘身首异处倒在血泊里……”烛光中,竹染追忆起往事身体竟微微颤抖。他看着我,眼里似有泪光:“师叔,你说那时候如果我没有事先藏起来,会不会跟着我娘一起被他杀了?”